时间一晃就到了九月十九,颜娘与凌绩鸣的婚期就定在这一天。天还未亮颜娘就被聂大娘从床上叫起来,洗漱过后由妆娘上妆梳头。因为之前脸上长痘疮,颜娘脸上的皮肤很薄,稍不注意就会满脸红斑。妆娘不敢给她绞面,听从聂大娘的嘱咐只在她脸上扑了一层薄粉,又抹了一点胭脂,看着有气色一些。最后,颜娘又照着妆娘的话,轻轻抿了抿鲜红的口脂。
上完妆后,妆娘唤来聂大娘检查,当聂大娘看到女儿那张上了妆的脸后,顿时心惊肉跳。她转身压低声音问妆娘:“能不能画好看些,这样也太…”
后面的话她有些难说出口,妆娘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她看了一眼颜娘,为难的摇了摇头。聂大娘想了想,对妆娘道:“口脂淡一点能行吗?”
妆娘点了点头,用热水打湿巾子在颜娘嘴唇上沾了沾,口脂颜色淡了许多,看着也没之前吓人了。
颜娘就像个木头人,任由着她们折腾,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却希望借妆娘那双巧手让自己变得好看几分。聂大娘和妆娘想尽了办法,最后总算将颜娘装扮好了,不细看还是能唬住人的。
上完妆后,房间里只留了颜娘一人,照理说这个时候娘家的姐妹应该来闺房添妆,但颜娘本家没有堂姐妹,外家也没有表姐妹,除了家里的嫂子和侄女,也没有给她添妆的人。
家里要办喜事,两个嫂子肯定是没空来的,来的只有聂欢和聂喜。看到她们颜娘脸上有了笑容。聂欢和聂喜两姐妹分坐在两边,将颜娘围在中间。
“小姑,这是我爹娘给你添妆的东西,你可要收好啊。”说着将一个看着有些年头的银手镯放到了她的手上。另外一边聂喜也将于氏托她转交的一支银钗递给她。
颜娘连忙收了,让两个侄女帮忙给嫂子们道谢。聂欢和聂喜相视一眼,各自拿出一张锈了几朵小花的素净帕子来,“小姑,我和姐姐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添妆,这两张帕子是我和姐姐绣了好几天的成果,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小姑和姑父白头偕老,夫妻美满。”
听了聂喜的话,颜娘又开心又羞涩,她将两张帕子整整齐齐的叠放在箱子里。颜娘不善言辞,双生姐妹花说话她又插不进去,索性听她们说,聂欢和聂喜在屋里坐了一会,借口还有客人要招呼走了,两人一走,屋里又只剩下颜娘一人。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有人在大喊:“新郎官来喽,新郎官来喽!”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炮仗声。
颜娘只觉得紧张极了,双手紧握着,不知道该如何疏解。这时柳氏掀开帘子进来,身后跟着胡媒婆和聂欢、聂喜两姐妹。
胡媒婆快步走到颜娘面前,催促道:“快把新娘子的盖头盖上,新郎官已经到门口了。”柳氏哎了一声,连忙将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给小姑子盖上。一瞬间,颜娘只觉得满目的光亮被鲜红代替,手心汗津津的。她被胡媒婆扶着出了房间,走到堂屋时停了下来。聂大娘和聂老爹穿着崭新的衣裳高坐在上首,胡媒婆大声道:“新娘子拜别父母双亲。”
二嫂于氏连忙拿了一个蒲团放在颜娘面前,颜娘跪蒲团上给爹娘磕了三个头,也许是因为女儿要出嫁了,聂大娘此时脸上也带了一丝伤感。
“颜娘,今天出了聂家门,日后便是凌家妇,做别人家媳妇不像做姑娘时候,一定要孝顺公婆,敬重夫君,善待小姑,万事都要谨言慎行,千万莫丢了我门聂家的脸面。”
颜娘点了点头。
聂老爹道:“以后和女婿好好过日子。”
颜娘再次点头。
拜别爹娘后,聂大郎蹲下身将颜娘背起朝门外走去,凌绩鸣着一身喜气的红袍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喜气,明眼人都知道他对这桩婚事的不喜,惹得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凌绩鸣绷着一张脸,对议论声充耳不闻,倒是颜娘,虽然盖着盖头,却还是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眼神的注视,紧张的差点不知道该迈哪只脚。
上了花轿后,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才才消散了一些。花轿一颠一颠的朝着小河村去,唢呐锣鼓一路响个不停,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到了小河村。就在颜娘心思起伏不定时,轿子停下了,胡媒婆大声道:“新郎踢轿门,接新娘下轿。”
颜娘盖着盖头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听轿门响了一声,接着轿帘掀开,一只纤细白皙的大手递了红绸进来,颜娘连忙接住,被红绸牵引着出了轿子。
接下来就是拜堂,胡媒婆怎么说她就怎么做,拜完堂后就被送到了新房内。颜娘端坐在床沿上,腰背挺得笔直,屋里静悄悄的,显然没有其他人。
过了一会儿,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嬉笑声,接着她们又推门进来了。
“三娘,今儿个你二哥给你娶了个心灵手巧的嫂子,以后你就不用被逼着学女红了。”一个爽朗的声音打趣道。
叫三娘的女孩儿嚷道:“我二哥娶的是媳妇又不是绣娘,大表嫂你可别胡说啊。”
“我们三娘还是个护短的,这新娘子才刚进门,小姑子就护上了。”大表嫂笑着对凌氏道:“元娘,你看看三娘多贴心。”
一个和凌三娘差不多大的少女尖声道:“三娘姐姐,你干嘛护着她呀,二表哥娶了一个丑陋的妻子,难道你不嫌丢人吗?元娘姐姐就不像你。”元娘是凌氏的名字。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静谧无声,颜娘一颗心凉透了。
“你胡说什么。”凌三娘瞪了少女一眼。大表嫂连忙打圆场道:“元娘,三娘,冬梅心直口快,你们别跟她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