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不舍、哽咽与倔强。
在辽戈不容抗拒的目光下,无锋一咬牙离开了。
接下来又是混战。
英雄难敌四拳,更何况辽戈以一抵百
对方很有套路,以平民做先锋,让这个从未伤过族人一分一毫的战神放不开手脚;而后面的敌方军士再偷偷将之包围启动阵法,旨在不断消耗。
辽戈虽封号妖族战神,可并不是力量用不完、自然之力使不尽的金刚。
十天。
十个日夜交替,任是一头大象也被万蚁啃食殆尽。
他战自最后一刻,也从荒野退至王冢。
那一刻他终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士兵军官杀完一匹又一匹,对方直至此刻还在补全人手。这些人,他从未放在眼里过。
而那些已经认定他们为恶的平民齐聚讨.伐,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或许,这位战神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假如有一天,敌人不再是敌人而友军不再是友军的时候,他该怎样应对
假如有一天,全民皆兵,全兵皆敌的时候,他的长戟又是否应该毫不留情的指向对方
“你知道什么是最可怕的么?最可怕的是人云亦云。”
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辽戈在众人跃跃欲试的神情下,突然想起不久前无锋说过的那句话。
然而,是谁煽.动了这群无知或者说是打着无知旗号发财的人,他心里清楚。
只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他没力气了!快上!兄弟们快上!”
不知谁第一声喊出来,紧接着辽戈就觉得心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根长矛当胸穿过。
接下来的场景悲凉无助到了极点。
对方成功挑战战神的喜悦与激情混合着辽戈萧索落魄的身影,形成巨大的反差。
“当啷”一声,漆黑锃亮的百斤兵刃脱手落地,兵刃上低调繁杂的刻纹里浸满了殷红的鲜血。
如一头被土狗围攻的雄狮,在力竭的一刻被群起而分食之。
他从未动过自己的子民一分一毫,如今却要死在自己人手里。
突然间,人堆里爆出一团红光将人震开。
高大伟岸的身影重新跌跌撞撞的站起,但没有坚持多久,他又不得不单膝跪下。
此刻,辽戈的军甲已破,外露的不止是内衬的衣服更多是残缺碎褴的血肉,还有森森的白骨。
毫无疑问,那些人扑上去不只是拳打脚踢,更有不少人动了嘴。
咬他,用牙齿亲热他的肌肤又或者是撕裂他;或许都只是比兵刃和术法更高一级的尊敬和崇拜。
让他的一部分与自己融为一体,自己从此就可以与战神沾亲带故或者平起平坐。
疯了,这群人已经疯了!
墨霜看得在旁边止不住的发抖,可见到如此狰狞失控的场景他也不敢再上前半步。
这不是他所认识的人,也不是他所认识的妖族。
回顾以往走在大街小巷的人,懒懒散散一脸和气;要他如何能够相信眼前这惊悚的一幕
究竟是什么,让这些人变得如此疯狂,疯狂到已成疯魔的地步!
他的胸膛急剧的起伏。
或许是与辽戈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或者是辽戈战死的场面真的太过凄惨和令人胆寒。
他开始觉得自己不受控制,头突然如炸裂般疼痛,身上那道红色的诅咒雾痕又开始以急剧的速度升温。
最后,在他快要顶不住晕死过去的瞬间;他恍惚的看见辽戈手持兵刃跪在王冢丰碑前,然后慢慢的成为一尊石像。
“不!!!”
墨霜的心脏猛的一抽,只觉得生疼。
他跌倒,向辽戈的石像爬去。
那尊石像此刻发着一种淡淡的红光,与他身上的诅咒印记纠结在一起,让人肝肠寸断。
同时,那个红光也是一道屏障,一道守护王冢的屏障。
那是他最后能尽的职责。
外面的人皆双目发绿的对着这块换来的安息之地横冲直撞,但无论怎样努力却充不破这道关隘。
“辽……戈……大人……叔叔……”
墨霜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真的很难受,这种濒死却又死不掉的滋味;这种绝望又失望的情绪。
不知道究竟是他变成了辽戈,还是辽戈感染了他。
终于爬到雕像身边,修长粗砺的指腹触碰到了并不光滑的像体。
在那个瞬间,他突然止不住的泪水横流嚎啕大哭。仿佛是要把所有负面的情绪都给宣泄出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也看着这个方向默默无声。
他在那座碑后站了很久,一直没有动过。
淡金色的眼眸里不再是悲戚,他更没有流出哪怕一滴眼泪。
他的目光在十天的时间里,由恐惧逐步转为悲哀,由悲哀转为愤恨再由愤恨转为平静。
一切的惨剧,在这个人的眼里似乎只是事不关己的一场闹剧。
他没有变,始终是桀骜不驯又阴阳怪气;美得不可方物却又淡漠的毫无人性。
可他又变了。
一身的华服成了破烂的乞丐装;雪白近乎苍白的皮肤上有污渍和刮痕。
而变得最多的,恐怕就是他那一头天生贵气的金发,在他一脸的平静下,开始悄无声息的褪色、发黄、发白然后成了一种年寿将尽的灰色。
无锋冷眼旁观看着火光、敌人与石像。
然后他,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