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我已有打算,你就放心吧!”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宁致远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他拿起了案上的狼毫御笔,第一次觉得一支笔可以有那么重……
一盏茶过后,一篇洋洋洒洒的禅让诏书就送到了林普民的手上,他看了好久,神采激昂,嘴唇微动,似乎是要说些什么。
宁致远却一扬手打断了他,“林泽宸呢?还有那些宫中侍卫都控制住了没有?”
“放心,先皇后正在后面待产,皇兄在陪着她,其他所有人都已经统统拉到殿外了……”林普民拿起那沉重的玉玺,重重地扣在了诏书上,“现在已经是午夜了,等明日天亮,便将此书公之于众。”
“万一在此期间,除了什么差错呢?变数……”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
走出殿外,只见满地的宫人都在看着后面的天空。
二人一转身,只见明德殿后一片火红,盈满了夜空。
走水了!
“该死!”林普民怒斥一声,便跑向了后殿。
只见到几个婆子焦急地站在外面,看着着火的大殿。
林普民揪住了一个婆子的衣领,问道:“你们怎么都在外面?!皇上皇后呢!”
“王爷恕罪,这真不关我等的事啊!刚刚皇后已经顺利生产了,她就说想吃点东西补补气力,我们也忙活了大半夜,就去小厨房给皇后找点点心,谁知一回来这屋子就起了这么大的火!”
林普民怒地一甩手,将那婆子摔在了地上,“废物,怎么会烧了这么大你们才发现!”
“梅外!”
林普民大声叫到,一回头只见梅外已经带了一队兵士打来了水,他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
“我问你,这里面就只有皇上和皇后吗?”
“不,还有晋王妃,而且……晋王殿下也来过。”另一个婆子尖声说到,似乎是想邀功。
“什么!”林普民大惊,“快!再抽些人过来救火!快点!”
望着这漫天大火,林普民的心是乱的,这火怎么就突然起来了?而且为什么晋王进宫了他却没收到消息?为什么晋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他去了哪里?难道是从皇兄那得到了什么信物?
他越想心越燥,肩膀上却忽然一重,一回头竟然是晋王。
!!!
“大……大皇兄……”他愣了一会,随即急忙辩解,“这火……不是……不是我。”
晋王已接近四十,面庞铜黄,一字胡衬得他更加沉稳刚健,他一身常服,并未着戎装,看样子并不是来救驾的。
他眸子布满了血丝,愤怒都要跃出眼眶去撕裂眼中的这个人,“五弟,这就是你说的报答吗?!”
林普民不怕任何人,除了眼前这个皇兄,他说不出半个字,这场火着实蹊跷,说不是他放的鬼才会信。
“亏阿谷死前还那么信任你!你知道吗?她刚刚也在里面生产!”
“什么!”林普民确实不知道,他以为这里面只有皇后在临盆,明明大皇嫂进去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异样啊,可是这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已经从下午到了午夜,他没有问过那里面的状况,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拉着我的手说你不是无药可救,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说既然皇上愿意禅让,就让我好好辅助你!可她却不知道自己为那人说尽好话时,那人已在外面点好了火!”
“不是!皇兄,真的不是我!你想想,我既然是想借禅让即位,自然不可能杀了他们啊!更何况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岂不是告诉了世人我……”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皇兄,你刚刚来了,怎么没一直陪在里面?”
“我就是出来去前殿找你的!”
谁知他因大火绕到了后殿,而且晋王也不知道,前殿埋伏了近百人的羽林卫,那本来是为了某些万一准备的,万一晋王不肯拥护自己,那么……
可一想到皇嫂之前为自己的辩解,他已经做好的心理建设似乎出现了动摇,他知道踏上这条路就要六亲不认,就会染上一辈子都洗不掉的血腥,可他看着眼前已经初显苍老的皇兄竟不忍将羽林卫唤出。
“皇兄,所以呢?你找我要说些什么?”林普民的心揪成了一团,大火将他的半边脸映入了黑暗,晦暗不明。
晋王没有搭理他,只是喃喃地走向大火,“我找你又有什么用呢?你这不是什么都做了!什么都晚了!啊啊啊啊啊,夫人!”说到最后,四周只回荡着他无助的嘶吼声,可大火却渐渐地吞噬了他的绝望……
第二天,新皇登基,年号改为康乾,宁致远擢升为礼部尚书。
晋王府内也是喜事临门,王爷又续了一任王妃,不过说是老王妃的侍女,至于为什么侍女也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就成为了街头巷尾议论的茶事了。
王府内一处后院,王爷冷眼看着抱着婴儿的华服女子,“这十个月你好好照看这个孩子,到时就会说这个孩子是你生的。”
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惶恐,王妃视奴婢似亲女,救出小王爷本就是奴婢分内之事,还请王爷废去奴婢的妃位,要不然……”
“这是你应得的,还有,既然成了王妃,就不要随随便便下跪了,若是这小孩除了半点差池,你就随他去吧!”
“是!”女子惶恐地低下了头。
晋王拂袖而去,心头五味杂陈,哪里是什么小王爷,这是阿谷用命换来的太子啊!虽说皇后是她的亲姐姐,可是……可是也不至于做到换子吧!去他妈的道义!这小子长大了若是不给阿谷争气,我定剥了他一层皮!
然而,他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小子了,无论是练武还是读书,这小子的头脑都非常灵活,也很能吃苦,练武的样子倒是有自己的几分风采,整日练完功就会趴房里读书,当这小孩冲他笑时,他明明心里也很受用,可是一想到阿谷,他就摆不出好脸色。
可是每次经过卤味店时,他还是会为这孩子带上一只烤鸭,再为他包上一些糖果,哼!这么怕苦的孩子果然不是自己的种!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
新皇登基,旧丞相立马抱上了大腿,新皇笑眯眯地接受了,可是两月以后,御史台便摆出了重重证据,力证樗里一家结党营私、贪公济私、敲诈百姓,玩弄朝权,樗里家凡是涉及到的男丁一律问斩,女眷则是发配到边疆开荒。
寿安宫内,太后无奈地同身旁的老太监说道:“阿民这孩子就是太心软,留下樗里一家的性命终究会是祸患,当初若不是我,估计他还要留着先皇的性命呢!”
“是,太后英明果决。”
“像是先皇的孩子,那是能留的种吗?就算不放那把火,我让人下的赤毒也不会让那娃娃活下来。”
“老奴愚笨,既然您打算一把火烧了,为何还要给那娃娃下毒呢?”
“万一那火还没烧大就被发现了呢?总是要以防万一啊。”
随后宁致远接任,升至丞相位,同年,一日迎娶了两个美娇娘,正妻为富商王家幺女,妾室为齐州新县的一个师爷的女儿。
康乾二年,椒房殿内,吴姜无奈扶额,收回了把脉的手,一挥手让太医下去了。
一旁的宫女出言安慰:“娘娘,无需着急,皇上这刚刚登基,整日都忙不开,来的次数自然少了,这事急不得。”
吴姜又怎么会不知道怀孕这事急不得,可是现在他是皇上了,今年又刚刚开了后宫,大量选妃,她怎么能不急!虽说现在有了陆儿,可是陆儿天资一般,以前在封地时,皇上就不是很喜欢他。
这时进来一个绿衣太监,抄着小碎步来到了皇后面前,“禀娘娘,皇上又给丞相夫人派去了一个御医和一车补品。”
玉指缓缓收紧,骨节泛白,“又是她!王羲禾,他那么喜欢她干嘛还要养在宁致远府上,干脆接进宫来算了!”
“娘娘息怒啊,也许皇上只是重视宁大人,爱屋及乌呢?”
“爱屋及乌?这个王羲禾还没嫁给宁致远时,皇上就瞧上她了,恐是碍于宁致远,不敢明抢大臣之妻,呵,宰相也保不了自己枕边人的骨肉就一定是自己的,我说呢,宁致远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宰相,除了才学和辅助皇上登基,估计就是皇上对他有愧才这么抬举他。”
冷静了一会,皇后沉声道:“你去把宁致远那个侧室召进宫来,我有话对她说。”
“是”
四个月后,王羲禾的胎莫名其妙地流了。
宁致远怒气冲冲地走进明德殿,行了礼后,直奔主题,“皇上,羲禾滑胎了……”
“朕知道了,朕也是十分惋惜。”
“臣说句僭越之话,您觉得惋惜,可皇后娘娘可不一定!”
“你什么意思?”林普民坐直了身子。
“这段日子经常看到有人晃悠,有一次发现府内的丫头竟然和那人有往来,逼问之下,丫头招供那是皇后娘娘的人,不知皇后娘娘金尊玉体,这么关心一个大臣之妻是为什么?”
林普民沉下了脸,“你等着,朕去去就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他回到了大殿,“她让你丢了一个孩子,朕也要了她的一个孩子……”
宁致远瞪着眼睛,半信半疑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陆儿,将被朕送去北苍当质子。”
“你……”宁致远不该说什么,他不知道为何林普民会做的那么决绝,就为了他这一个大臣?
当然,林陆没有活到到达北苍的那一天,他在路上突发恶疾,不幸夭折。
吴皇后很是绝望,后宫新进了一批俏佳人,加上王羲禾之事,皇上几乎半年才到她那一次。
孩子是嫔妃生存的本钱,被逼到了绝境,吴姜想到了一个愚蠢的方法,她找了一个侍卫,一个眉眼有些像林普民的侍卫,夜夜偷情,终于有了孩子,随后她打发着那个侍卫回老家,却命人在半路上取了他的性命。
对于这个孩子,林普民是不想要的,可无奈吴朗是他不可或缺的一员大将,送陆儿去北苍就已触怒了他,林普民只好让吴姜顺利生产。
这个皇子按排序应该是二皇子,可是皇后思念大皇子过度,让所有下人都称他为大皇子,久而久之,他的称谓也就变成了大皇子。而孙贵人生的皇子,顺下去,就是三皇子,所以这也就是为何从大皇子直接到了三皇子,却不存在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