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君帝崩逝,若无特殊旨令,正常情况下市井百姓一年内都要禁止嫁娶,王公贵族更是得禁戒三载不行宴庆,要是盲婚哑嫁的婚姻,兰心大不至于如此着急,可她和周杰序是两情相悦,若为此耽延三载完婚确然有些煎熬,春归倒是体谅小姑子这番恨嫁的心情,只兰庭听了却未免觉得心塞。
“我说女生外向吧,辉辉当日还替二妹妹辩解,便是再等上三载,她也未够双十,多的是时间和周家子长相厮守,怎就半点不珍惜在自家的闺阁光阴?也难怪叶兄刚刚喜得千金,就发愁把女儿当掌上明珠娇养日后也不知便宜那家的臭小子,而今就听不得出嫁两字了,我如今可算体会到叶兄的心情。”
叶万顷其实已经是第二回喜当爹了,如今膝下可谓是子女双全,就等着今秋大比若能考中举人,明年春闱又一举金榜题名,他便是活脱脱的人生赢家,好笑的是有回他一个好友,喝酒上了头,便提出要预定叶万顷的掌上明珠做未来儿媳,把叶万顷酒都吓醒了,意识到自家闺女尚且还在牙牙学语,不想已被“居心不良”者觑觎,好端端的日子就开始无故寻愁觅恨,两日前冯娘子来息生馆串门儿,还说起她家相公发愁女儿养大了难免会嫁人的糗事,春归跟着笑了一场,没想到转眼连兰庭都被叶“老爹”给感染了。
“家家女儿都一直娇养深闺不舍得嫁去别家为妇,天底下的儿郎们可都得打光棍儿,女生不外向,叶郎到哪儿去寻冯娘这样的良伴佳侣,媳妇都娶不上,也就不愁掌上明珠有朝一日难免成别家人了,便连迳勿,自己忘了那年在江南时开导二妹妹的话?这可好,二妹妹舍得下父母兄长了,迳勿自个儿倒耿耿于怀起来,这是不是自相矛盾呢?”
兰庭瞅着春归把盛了沉香水的一只乌陶瓯置于香灶上,就将人环腰带进怀里,从肩后贴了耳鬓,便忍不住眼角上挑:“不说旁人,单论辉辉,也多得是嫁的我这好儿郎,否则岳丈怕宁肯接了辉辉家去也不容别的浮浪之徒玷辱委屈了自家掌上明珠的,我不是也想再多考察周家子些年,才好评定他究竟够不够格为我妹婿么。”
春归但觉一边耳鬓又热又痒,连带着耳洞里都烫得慌,也看不见兰庭这时的神色,只伸手往他发髻上抓了一把:“大爷而今自夸起来是越发不觉脸红了,我看周小郎至少一点比大爷强,便是深藏若虚。”
“别胡乱夸人。”兰庭这才放开春归的腰,又扳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垂眼看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修叶般舒展的秀眉,黑漆漆的眼珠里有自己隐约的影像,面若初春梨花色,唇比三月檀樱香。
那后半截儿话便说不下去了。
结果是清远台这日晚膳未摆,而以宵夜的方式呈上,丫鬟们倒是见怪不怪的了,也无人肯打扰两个主人把着清酒,品着美食,一边赏月一边闲聊,而兰庭也终于体谅了兰心妹妹恨嫁的心情,当喝了一碗鲜鱼汤,淡淡地道:“往江南的信我来写,嫁妆的事辉
辉看着筹措吧,待周家亲长入京,今秋大比也有了结果,赶紧趁二月会试前请期、亲迎礼成,周家子要有那本事选为庶吉士,二妹妹便是出阁,也得在家里暂且住上几年。”
赵都御带着几分烦躁的决定了妹子的婚事,又开始盘算起为弟弟求娶别家的掌上明珠来:“三弟和甄姑娘相处起来如何?”
“快别提了。”春归一声长叹:“三叔和甄家两位郎君倒是有话讲,我昨日瞅了个机会,让几个郎君和姑娘们在一处比较番棋艺,也知道这并非甄姑娘擅长,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让三叔和甄姑娘比较一番女红针凿吧,甄姑娘其实也称得上博学旁收,但无端端的也不好让他们在一块谈论杂学,心想着,先以手谈让双方都熟识了,自然而然便有交流,怎知三叔……说好容易来一趟息生馆,从昨日始要搬进羡渊楼去闭门悟道,连一日两餐都只进素朴饮食,身边单跟了个僮子服侍奉茶,拜托诸事都别扰他。”
兰庭:……
“三弟何时有参玄悟道的想法了?”
春归摊手:“这我哪里知道?”
“这样,明日我干脆和三弟开门见山提这话碴,看他是何主意,若仍然无心婚事,辉辉也暂且不必为他操心了,若真看着甄姑娘品行好,莫不如考虑着大舅兄那头。”
春归知道甄家的意思,其实并不愿高攀晋国公府,上回蓬莱阁的宴会,邀请晋国公府诸多郎君到场无非是中了姜才人的诡计,且她也向易夫人打听过,董六郎的意愿是去边军历练些年,晋国公也十分赞成,所以暂时没有考虑为董六郎择媳娶妻,春归还提醒了易夫人一句,说指不定后金会生战事,这个时候董六郎往边军历练恐怕会担风险,易夫人却说晋国公府乃将门,董家的子弟自来不惧马革裹尸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