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图站在武侯府中门外两头衔珠怒面的石狮子前半眯着眼,手中煞有其事的端着一柄吊锤。
“左!对!再左一点!”
李书图指挥着两名年轻劲装府卫立梯子、挂灯笼、贴红纸,总觉得这俩憨货怎么都贴不正,调整来调整去,眼睛都快看成了斗鸡眼,这位不惑之年的武侯府瘸腿大管家才终于勉强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书图拖着一条瘸腿踏进中门,朝府内走去,九进九出的武侯府,大管家李瘸子已经来来回回巡视了三遍,看到不顺眼的,都会上前亲自督导。
既然中门大开,不是有贵客远来,自是有大事喜事。
娘的!现在的年轻人办事忒不牢实,想当年老子跟着大人在马背上奋勇杀敌时,一场仗打下来,少说也割得下三五颗契夷蛮子脑袋!这群憨货,怎么连这点简单活计都不让老子省心,要是耽误了少爷满月礼布置,老子让你们全都吃不了,并且兜不走!
李瘸子嘀嘀咕咕,路过中厅书房时,朝里远远望了一眼。
大人这次回来将满一月,心情每天都是格外好,连走路都愈发虎虎生风。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人而立之年才喜得贵子,这在帝国可是晚育得很咯,瘸子我小儿子都有十六咯。
李瘸子嘴角噙笑,自己又何尝不为大人感到高兴?
鸣国帝国武侯石勤连手握八万兵权,长年镇守帝国西疆,封土苍云郡却地处帝国西南,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石字军旗下八万军马十之八九都驻扎在西疆大营,按照帝国军部法令,武侯石勤连在封土苍云郡中只允许驻扎三千石字军甲士。
留邺城西郊,有一片砍去树木除去草皮后平整出来的宽阔校场,校场边缘有一汪人工小湖,湖水引自绕留邺城九曲而过的游溪河,校场以木桩栅栏圈围,遍布高台哨岗,隶属石字军的三千鱼龙营甲士就驻扎在此,平时都在校场中演武操练,今日的鱼龙营驻地进行过一番简单布置,气氛比起往常庄严肃穆,多出了一股子喜庆味道。
营地大门处正走来一排光膀武奴,场中甲士不管是正在技击格斗、游弩射靶的,还是正在练习马术、负重疾跑的,大多都余光悄然瞟向这群精壮武奴,准确来说,是瞟向武奴抱在怀中的一只只酒香四溢的桃木桶。
军中男儿多好酒,帐中又不可随意酗酒,平日里可是嘴馋得紧。
但是今个儿不一样,托新出生刚满月大少爷的福,上头放下话来,今个儿只要喝不死,就可以往死里喝。
当然,那拿鞭子抽起人来伤可见骨的狗日营长刘山校尉那句“要是哪个兔崽子明天醉酒起不来,老子亲自伺候你醒酒”可没铁头娃敢当成耳旁风。
军号突然响起,三千鱼龙营甲士从校场各处于极短时间内在中帐前整齐列队,那十数武奴直隶武侯府而非石字军鱼龙营甲士,但是在听到军号后,同样在三千甲士旁边列队站直。
脸上有一道丑陋疤痕的鱼龙营长刘山校尉站在三千甲士前,手握一柄罕见长武九节鞭,踏上中帐前一桩高台,朝十数武奴看了一眼。
“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事。”
刘山的视线在武奴队尾那明显年轻许多的少年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而后重新落回鱼龙营三千甲。
“一二三连,游弩轻骑武装。”
“是!”
“四五六连,冲锋重骑武装。”
“是!”
“七八九连,佩刀白刃武装。”
“是!”
“十连,赶紧帮武奴一起把酒桶全部搬进老子帐里藏好!”
“是!”
一句一令,校场忙而不乱的热闹着。刘山这才将目光转向身后那一瘸一拐走近的老友。
“还算有模有样。”李瘸子乐呵称赞道。
“鱼龙营中本就有一成老兵油子,新兵蛋/子有样学样,快得很,就是要等真拉到西疆去,才能看出卵蛋到底硬不硬。刚才在武奴队伍里看到小李子,有十六了吧?”刘山询问。
李瘸子目光瞧向正将桃木酒桶往中帐里面搬的小儿子,点了点头:“刚满不久。”
刘山与李瘸子一同走进中帐,刘山换上了一套军仪礼服,端着一把不论长度、宽度还是剑柄装饰都十分夸张的仪仗刀,啐了一口。
“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李瘸子,到底是谁要过来?你确定大人的命令是只需要我一个人穿仪仗礼服?”李瘸子因为老友屡纠不改的称呼爆了一句粗口:“都说了别叫老子瘸子!你娘的,问七问八的跟个婆娘一样,瘸子我有可能错传大人命令吗?”
说来也怪,李书图一直自称瘸子,却不喜欢别人这般唤他。
在与李瘸子一同往外行去时,刀疤脸校尉刻意放缓了脚步,李瘸子不回答,刘山也不追问。
地面震动,已经站在营地校场大门处的李瘸子回过头看向中帐方向,轻骑重骑都已经武装完成,踏马列队在先一步集结完毕的佩刀甲士后方。
“帝国定远大将军,慕容陆。”李瘸子轻声说道。
刘山粗眉皱起,似乎正在回忆什么往事,最终化作鼻子一声冷哼:“哼……怪不得。解气!就不该给那狗屁将军什么面子。”
李瘸子不置可否。
鱼龙营十连甲士在帮武奴搬好酒桶后,赤手空拳排到队列最末。
等得不久,校场前方道路上有两辆马车先后驶来,停在营地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