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秋全然忘了自己因起得太急,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亵衣,大片雪白都露在外面,因为靠得太近,故而哪怕是在夜里也清晰可见,害得宋琅不得不立马挪开了视线。
他吞了口唾沫,方才道:“我不饿,梅姐姐,我睡了有多久了?”
梅清秋黯然道:“算上之前,拢共有三天了。”
一提起这事,她便忍不住埋怨了起来。
“你说,你为什么深更半夜要偷偷跑出府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若是真出了事,我可......”
说着,便又要哭。
其实她从来都不是个爱哭的女人,正相反,她年仅七岁便开始伺候起当时还是婴儿的宋琅,二十年风吹雨打,她远比一般的女子要坚强,奈何此生唯一的要害就是他,也唯有在他的面前,她才敢卸下那份故作的坚强。
梅清秋这一哭,宋琅心中那片仅剩的柔软之地也好似下了一场大雨,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梅清秋的手,柔声宽慰道:“以后不会再让梅姐姐你担心了,绝不会,我保证。”
梅清秋垂着脑袋,也注意到了自己眼下“衣衫不整”的样子,一道羞红迅速蹿上脸颊,就好似火烧一般炙热,好在夜里没点灯,倒也看不大出来。
恍惚间她觉得自家王爷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他就像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是绝说不出这种话来的,却也只当是受了一难,人变得懂事了些,顿时大觉宽慰。
她倒不像梅伯那样,心心念念的都是不负娘娘重托,她所求的,只是他平安无事即可,其他倒都是次要的。
梅清秋支支吾吾的,声音小得就跟蚊子叫一样。
“那,那就好。”
宋琅松开手,又问道:“几点了?”
梅清秋一愣,宋琅随即反应了过来,改口道:“外面是什么时辰了?”
用现代人的话来说,梅清秋已经养成了生物钟,哪怕没有钟表,她也能估摸个大概的时间。
“天应该快亮了,四郎想吃什么,我去做。”
宋琅摇了摇头,道:“我不饿,帮我将衣服拿来吧,我想出去走走。”
梅清秋面露忧色,劝道:“主子在床上躺了这么久,白日醒来,便又昏倒,定是身子还未好全乎,还是再多休息几日吧。年末宫里赐下的山参和鹿茸都还未动过呢,梅伯下午又买了乌鸡和枸杞,给你炖汤来吃,可好?”
宋琅心中迫切地想要出门走走,看看这个崭新的世界,这种欲望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全然无法熄灭,不过他与原本的自己所不同的是,他的语气中全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反倒隐含关切之意,让梅清秋大感宽慰。
“躺得久了,就想出去走走,随便活动活动筋骨罢了,不碍事的。倒是梅姐姐,我常听人说,女人多睡会儿对皮肤好,梅姐姐这几天定然是日夜操劳不休,不如多休息休息,不然我刚好了,你又病倒,那可不美。”
梅清秋了解他的性子,加之这一番话情真意切,便没有再劝,只是听话地取来了衣物,要帮他穿上,可宋琅哪儿受得了这个,在极力推辞了一番后,见她又要哭,才勉为其难地享受了一番这“王爷”待遇。
宋琅在心中不住叹息,这顶好的姑娘,倒真是因“自己”而耽搁了,可叹原本的宋琅还是个最典型的窝里横,在外懦弱无能,受人欺负也赔个笑脸,在自家府上倒是颐气指使,喜欢耍些少爷脾气,倒是没让梅伯与梅姐姐受委屈。
这边在服侍宋琅穿衣之前,梅清秋便绕回了屏风后,为自己裹上了一件外衣,遮住了那满屋的春色。
用火石点燃了烛台后,整个房间顿时大亮,待得宋琅终于穿好了衣服,借着那明亮的烛火,朝铜镜里一瞧,饶是以他的心性,也情不自禁变得有些自得。
就这扮相,若是放在前世,那真不知会引得多少女子竞相追逐。
黑纱幞头罩头顶,后山作半镂空的设计,正中镶有一朵精致小巧的金丝海棠,花蕊处嵌有一颗拇指大小的南海珍珠,上身着一件纯白色的圆领窄袖袍衫,正中绣着一条威严大气的四爪金龙这叫衮龙服!
腰缠革带,左手边挂着两块入手温润的玉玦,右手边则是一个由梅清秋亲手缝制的香囊,下身着一条洁净的白裤,脚下踩的是云头缎面白底靴,这从头到脚,无一不是上佳之物,而且都是手工所制,极为贴身,顿时衬托得本就俊美不凡的他,更多了几分卓尔不凡的勋贵气息。
嘉国受胡人文化影响颇深,从皇帝到百姓,都喜欢这种贴身窄袖的打扮,并不推崇传统的宽袍大袖,这点倒是让身为现代人的宋琅很快适应了这些古人衣裳。
站在镜前,伸手抚摸着自己并无丝毫胡渣的下巴,宋琅已经开始适应起了这个全新的身份,恰好梅清秋用叉杆支起了窗户,一股春日的凉风吹进来,他顺势朝外看了眼天色,果然已经蒙蒙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