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再度顺着沈问丘手指的方向看去,终于看清了,说道:“嗯,是有这么个人。嘶,好像还受了伤,挺严重的,可不得了。”
少年郎沈问丘忙道:“行了,福伯,你就别感慨了,快,赶紧把马车赶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两人到了近前,慌忙下了马车,朝着坐着树下的那人走去。
只见那人一身黑衣,脸上还蒙着一块黑布,背后左肩上还插着一只箭矢,地上是一滩血,很显然是黑衣人因为失血过多才昏迷在这的。
俊逸绝尘的白衣少年郎根本没见过这种场面。
如果有,那也是在背着先生偷看的武侠话本里见过。
不过,活生生的,他却没见过。
更没想到自己会有机会碰到,但今天还真就让他碰到了。
只不过第一次碰见,使得他此时的心情极为忐忑。
毕竟,没有真正见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的。
他刚想上前去。
年近花甲的福伯此刻已是脸色惨白,却还能应对,故而他忽然拉住刚要上前去的少年,稳稳心神,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冷静点,装作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一般,他沉声道:“少爷,我看我们还是莫要管这等闲事。”
显然,活了近一甲子的福伯,这些年没白活,拎得清事实,知道自己要是管了这等闲事,后面定然会麻烦不断,甚至会给自家少爷带来危险。
所以他虽然害怕,想帮手,但也知道这事不能瞎管的。
别看他平时傻憨憨的,可关键时刻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可少年郎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最是见不得这这等事。心中更是一副侠义心肠,自然不会因为福伯的拦阻就退让,反而会因福伯的阻拦更加明确自己要救这个人,那心态就像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般。
少年郎沈问丘见福伯阻止自己救人,将心比心,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福伯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若是现在躺在这的是我福婶,我问你,你是救,还是不救?”
福伯满脸苦涩道:“这不是一回事儿。”
少年郎对于福伯阻拦自己救人,心中早就有了火气,只是刚刚还能克制住,如今,听到福伯此话,在他内心的侠义之气的驱使下,少年第一次破天荒的朝着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仆人怒吼道:“没什么不一样,大家都是人。难道我福婶的命就金贵,他的命就不值钱?”
第一次被自家少爷这么一吼,老人一瞬间有些发懵,竟然表现得有苦难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默默地下头颅,黯然神伤,沉默不语。
沈问丘没顾及老人的神色变化,进而上前去扯下树下那人脸上的黑色面巾。
只见一面容清秀的少女便呈现在少年郎面前。
少女虽算不上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但也是美人之姿,清冷动人,而且更为奇怪的是少女眉宇间竟藏有那么一股飒爽之气。
只是女子此刻脸色苍白,状态并不太好,少年郎自然也没有那闲工夫去欣赏少女面容上的飒爽之姿,和清秀之美,以及与飒爽相冲突的清冷。
毕竟,救人要紧!
白衣少年郎学着江湖话本里所述,按此方法,探人鼻息,以断生死。
故而将手伸向少女的精致的琼鼻处探了探,见有丝丝热气冒出,不是特别匀称,十分微弱,便知还有呼吸的迹象。
少年郎断定少女还活着,便将她抱上马车,回头看见还像铁杵一样杵在那树下的福伯,就气打一不出来,高声斥责道:“福伯,你还愣在那干嘛!赶紧过来,赶车,救人呀?”
黯然神伤的老人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少爷的所作所为了,只得无奈叹了口气,慌慌张张地爬上了马车,狠狠抽了老马一鞭。
毫无防备的马儿,从未想到平时待自己极好的老人,会突如其来的给自己如遭雷击的一鞭,当是时一蹄当先,踩出超出自己平时十多倍的速度朝前狂奔,被老人熟练的驾着远去。
南山府后便是南里府。
南里府地界,某城城北的郊外,一小山村的一户人家里。
“麻烦大婶到城里帮我们请个大夫,顺便买两件像样的衣服给这位姑娘穿。”
说完,沈问丘给了一些银两给妇人,又补充道:“剩下的,就当是给您当个跑腿费。”
妇人开始见女子的黑衣装扮,本来是不想管这事的,甚至不想让他们住进自己家里,但先前见白衣少年衣着如此富贵,想来会给予些钱财,以作回报的。
现如今听得沈问丘这话,更是觉得有利可图,反而满心欢喜道:“公子,哪里的话,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已经找不到腰肢的妇人,喜笑颜开,亲昵的抚摸着这位俊俏公子给自己送银子过来的小手应答道。
自知自己容颜无双,老少通吃的少年无奈,尴尬笑了笑,将银子放于妇人手中,便缩了回来。
妇人刚要离去,原本杵在一边的神色忧虑的福伯,此刻再无憨憨傻样,看向那妇人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这福伯当真是没白活,别看平时一副傻憨憨样,关键时刻却是一点也不含糊,做事情要比沈问丘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老练谨慎多了。
他为何这么做?
当然是怕妇人报官,反而让自己家少爷受到那黑衣少女的牵连。
而福伯此话一出,少年竟有些羞愧,自己竟然忘了临别时先生对自己的交代。
同时,少年也才明白为什么出发之时,娘亲非要折腾福伯这把老骨头送自己上进京城,也不愿换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原来是另有深意。
福伯故作憨态,实则精明,是属于典型的大智若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