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愤然拿起地上凶器的穷酸书生,双眼赤红,颤颤巍巍,举刀欲劈。
却终究没有下刀之胆,兴许是自小艰苦,做事退让,不敢轻易得罪人,因而颐养出了藏在骨子里的懦弱劲使然。
他无力扔掉手中的刀,看着眼前这位熟悉又陌生,上一刻还是陌生人,下一刻又是弟弟的青衫书生,愤然道:“我是不会杀你的,我跟你不一样。还有,今日之后,你我在无血缘之情。”
刚刚失心疯一般的青衫书生瞬间眼神冷冽,凝目瞪之,骤然将那烫金小本子合起,对穷酸书生道出四个字“怂货、懦夫”。
穷酸书生不置可否,拿起包裹就要离开这个让他觉得浑身难受的匪窝。
却不料,瞬间被两位凶神恶煞的汉子拦住。
被拦住穷酸书生这次并没有因为被拦住而害怕,转身看向那青衫书生,反倒丢掉了那股穷酸懦弱劲显现出几分读书人应有的骨气,嘲讽道:“怎么?你要弑杀兄长,像弑杀你的义父一般,将我的头颅拧下来吗?”
作为清风寨大当家的青衫书生转身将那烫金本子扔在穷酸书生脚下,因为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凭什么自己要过这样的人生,而他公孙铭就可以如此趾高气昂的指责自己?
他一字一句道:“放心,我也不会杀你,我只会让你知道其实你和我一样,骨子里、血脉里都一样。”
青衫书生那一字一句中蕴含了多少愤然情绪,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也不给穷酸书生反驳的机会,那青衫书生就让手下将穷酸书生全身上下的有价值的东西,都扒得一干二净。
只给穷酸书生留下了那烫金色的小本子,和他那一身穷酸麻布衣裳,继而,将那他给扔出清风寨。
在青衫书生看来欲求不得,对穷酸书生的打击才是最痛苦的。
因为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在黑暗中欲求不得。
没了银钱,笔墨,只有一身粗布衣衫和一本烫金色的官牒的穷酸书生要如何抵达京城,如何参加科举?
银钱向来是人间最珍贵之物之一,少一点有忧愁,多一点也有烦恼,刚刚好,那当然是最好。
试问,贫苦人家,手无余钱,家无余粮,三餐难饱,他忧不忧愁?
再试问,富贵人家,富可敌国,手无权势,生于贪腐,他烦不烦恼?
一者是为银钱的难获得而忧愁,一者是为银钱易失去而烦恼。
刚刚好,最好。
可这个世界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呢?
恐怕从来没有吧?
毕竟,人是有欲求的动物,而大多数人的欲求都是个无底洞,在欲望不断的得到满足的同时又会提出更高的欲望。
再说那穷酸书生,没了银钱,这上京路上这肚子可如何填饱?
人是铁饭是钢呢,这一顿不吃还不饿得慌?
乞讨入京?
这读书人最在乎的就是颜面,要穷酸书生扯下面子一边行乞一边上京,准时赶上科举,估计是悬?
还有就算穷酸书生果真准时赶上科举,这文房四宝、衣食住行、科考费用哪一样不需要钱?
真到那时,穷酸书生会当如何?
这一点,青衫书生很期待。
同时,青衫书生转念一想,如果自己那不争气的只会高高在上瞎指责的懦弱哥哥苦苦追求的金榜题名,却求而不得。
又得知那个被他指责是品德败坏,十恶不赦、有违伦常的弑父弟弟,这些,对于他只不过是信手捏来,如俯身拾起一颗石头那般简单之时,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一点,青衫书生嘴角情不自禁上扬,他很期待,很期待看到那个只配站于他认为的道德最高点上胡乱指责自己的哥哥的反应。
但这个前提是,他必须有一本像穷酸书生那样的烫金小本子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所以他需要给自己伪造一个身份,而那个倒霉鬼如今便躺在这间破庙里……
坐地分赃完成,五大三粗的汉子看向那拿着烫金小本子、眼神还有一丝炙热的青衫书生,怯生生问道:“大当家的,这三人怎么办?”
青衫书生对于五大三粗的汉子打断自己的神思,露出一丝不悦,但也没说那汉子什么,毕竟,那帮蠢货哪个有点眼力见?
“杀了吧!”
青衫书生收起烫金小本子,淡淡说道。
那群人中有尖嘴猴腮的,似有质疑,低声道:“就这样杀了,多可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