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此时的人们而言,这明矾就是最好的净水之物。
方县令闻言,一时间有些踌躇。
这东西乃是官府所有,拿出来给那些流民用,是不是太过奢侈了?若是被用心人利用起来,参自己一本,自己不仅对上面不好交代,自家官帽恐怕更是难保啊……
见方县令脸上露出踌躇之色,李自秋隐隐有些明白对方的隐忧所在,笑道:
“县尊大人尽管放心,在下会将其中缘由告知在府城坐镇的李御史,不会让大人为难。”
听到李自秋这般说,方县令方才放下心来。
这要是出了责任,有这一位在前面顶着,那自己还怕个什么?
于是他笑着道:“方先生都如此说了,那本官若是不答应,那岂不是太不给先生面子了。这样,每日需要多少明矾,还请先生给出一个大概数字来,再签上先生姓名,这样本官也好交差。”
拿到对方字据,真要出事,自己有字据在手,就立于不败之地。
李自秋本就没有什么私心,听到方县令这般说,没有多想,点了点头,道:
“好,就依县尊大人所言。除此之外,还请县尊大人帮在下把县中的能工巧匠召集来,在下有事情需要他们去办。”
说着,他从袖口中掏出一卷图纸来,放到桌上。
方县令看了李自秋一眼,一脸狐疑的将图纸打开。
看着上面满是各种标注的图形,方县令顿时有些懵圈。
他抬起头,疑惑的问道:“李先生,这是?”
李自秋微微颔首,道:
“县尊大人,按照这几天的速度,一个月内,还能开出几十口能用的水井来。只是,想要提供给这五千余户流民,还是有些不太够。当然,这个说法也有些不准。这些水井距离流民营颇有些距离,在下曾计算过,单靠人力用水桶取水,速度慢不说,更是不足以供应五千余户难民的日常用水。”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乏。
“所以,在下思来想去,结合我墨家典籍,绘出了用于打水的器械的图纸。此物和水车一样,可以用畜力或人力来驱动,不仅能够供应人们的饮用水,甚至灌溉田地也是可行的。”
在打井之初,李自秋便考虑到了井眼距离流民营太远的问题,因此熬了几夜,才将这图纸给绘了出来。
方县令闻言,眼中露出一丝敬佩之色来,抱拳道:
“先生高义,本官代县中百姓和诸多流民谢过先生。”
李自秋摆摆手道:“此乃分内之事,大人不必谢在下。”
方县令道:“先生放心,明日,本官便将县中有些名声的工匠都给先生叫来。”
“那就多谢县尊大人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午时左右,十余名工匠便在几名差役的带领下来到了李自秋居住的小院前。
李自秋让仆人将众人迎进屋内,方将图纸在桌上展开,对众人道:
“诸位且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问在下便是。在下这里只有一句,诸位能将其制作出来不能?”
一众工匠凑近看了起来,期间还讨论了几句,最终一名年老工匠代表众人出声道:
“大人图纸已经将该说的都说的,小人等并无疑问。大人放心便是,不出三天,就能让大人见到成品。”
李自秋闻言,终于放下心来。
只要此事做成,把流民尽数安置,他不仅能对师门,对朝廷有所交待,更能对自己的良心有一个交待。
不过,接下来一名匠人的话,却让他提起了兴趣。
“大人,其实只要井打得深,并不需要人力畜力来提水,只要井深穿过石层,这水就能自己涌上来。”
说话的人姓吕名卫,因在家排行第六,因此也常被人叫做“吕老六”,是一名石匠,刻得一手好狮子。
听到吕老六这般说,李自秋心中隐隐一动,有了一丝灵感,他似乎在典籍中隐约看到过,但仔细回想,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其中内容来。
“吕老哥,真有此事不成?”李自秋追问道。
听到李自秋对自己的称呼,吕伟黝黑的脸上一红,连忙拱手道:“李先生莫要说如此话,小人不过是一介百姓,如何能当李先生这般称呼。不过,小人过去确实打过,不过不是在这灵溪县中。”
李自秋沉吟片刻,突然问道:“吕老六你说的,莫非是盐井?”
听到李自秋这般说,吕老六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头,口中道:
“还请先生饶小人一命,小人当时也是被人陷害,迫不得已只得逃离南疆。”
他本是盐矿中盐户,负责开挖盐井之人。
盐矿中规矩森严,为了防止采盐之法流露出去,被他国所知,凡是逃跑者,一律处以重刑。
李自秋笑着将吕老六搀了起来,道:
“在下也是听你有些许嘉兴口音,方才有此一问。至于你未说之法,本就是我墨家之法。也多亏伱提了一句,否则我也根本想不起来。这样,若吕老六你能助在下开出这种井,帮助灵溪县百姓渡过旱灾,那么在下可以为你在圣上面前美言,让圣上恕你脱逃之罪。”
流民营中需要他处理的事务极多,自己不可能天天盯在开井一事上。
有吕老六这个懂行之人相助,那自己就能轻松许多。
现在,就看他的意思了。
“小人愿意,小人愿意。”
听到有一线生机,吕老六连忙满口答应下来,生怕李自秋有反悔之意。
“好,”李自秋微微颔首,“打井的人手,我自会安排。只要能将此事办成,我决不食言!”
示意一众工匠离开,各自准备所需器物物料,李自秋走向书房。
南疆井盐一事,当初是由师兄吴汇负责,他对于此道极为精通。
李自秋想问问吴师兄,打井之法,也好与那吕老六的进行对比,以防万一。
然而,他刚写了几个字,便有仆役拿着一封信进书房来。
“先生,您的信。”
接过书信,看着封面上熟悉的“李师兄亲启”字样,李自秋不由失笑。
自己有事去求吴汇师兄,却没想到许放师弟竟然也求到了自己头上来。
拆开书信,看罢其中内容,李自秋嘴角微翘。
此事对于自己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