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不由得考起了论语。
“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后面是什么?”
“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苏辙不假思索地说道。
“此话何解?”
“此话出自论语雍也篇,乃为子贡与孔子的对话,其意为……”
……
耶律洪基一连询问了二人十余个问题。
考句,考意,考认知。
苏轼和苏辙皆回答得甚有水准,并且一些认知远远高于耶律洪基,幸亏他们没有反问,不然耶律洪基就又丢脸了。
顿时,他感觉站在他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书童。
而是两个“小苏景明”。
耶律洪基有些郁闷,又问道:“你们是哪个相公的孩子?”
耶律洪基笃定。
一般人家不可能培养出来如此知识渊博的少年。
苏轼拱手道:“回官人,家父并非官身,只是寻常百姓。”
“那……那……那你们怎能在集贤院当差?”
“临近年底,集贤院缺少抄抄写写的书童,我二人才侥幸进来,不过到月底,我们就要回家了,我们学识浅薄,无资格长期待在这里,也无法入国子监,只能回家读书了!”
非官身家庭。
学识浅薄的临时差遣。
没有资格前往国子监学习。
听到这些话语,耶律洪基感到无比刺耳,差点儿没有气死。
如此优秀的两个书童,竟然只是普通百姓家的两个小子。
大宋的少年都优秀到这种程度了吗?
按照这个标准,他若生在农家,这个年岁恐怕只有挑大粪的资格了。
这一刻。
耶律洪基的心态有些崩了。
比不上大宋朝那些柱石官员,他认了。
比不上大宋朝那些青年才俊,他认了。
但是他连两个十二三岁,自认平平无奇的少年都不如,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他看到的辽国与宋的差距。
一瞬间,他连看《崇文总录》的心情都没有了,溜达了半圈后,大步走出了集贤院。
耶律洪基刚走。
苏良与司马光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苏轼、苏辙朝着二人拱手,苏轼笑着道:“二位官人,我……我们没有说错话吧!”
苏良笑着道:“说得非常好!”
苏良得知耶律洪基来集贤院,便特意交待了苏轼苏辙一番,让他们在耶律洪基面前展现文采,彰显大宋少年才气。
二人甚是兴奋,便照着做了。
这时,司马光朝着二人摆了摆手,苏轼与苏辙便去忙碌了。
司马光哭笑不得地看向苏良。
“景明兄,你先是以自由谈、潘楼茶会,向耶律洪基展现我大宋士大夫官员的优异,而今又让小苏轼、小苏辙给他上了一课,此举,会不会直接让耶律洪基自此颓废啊,此行为有些非君子风范了!”
“颓废?应该不会,我想要的效果是让其回辽后,努力发奋,誓要以变法兴辽,这是在帮他上进啊!”
“那……那……那这不是在助辽变强吗?”
苏良摇了摇头。
“辽国无变法之策,只能学我们这一套,耶律洪基回辽后,能做的也只有全力支持萧鼎。但学我们,必将加速辽国的衰落,变法乃九死一生之术,哪有那么容易成功!”
“万一……万一辽人开悟,变法成功了呢?”
苏良淡淡一笑:“绝无此种可能!”
“为何?”
司马光有些不解。
不知苏良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份自信。
“因为,当下的辽国,并无像我苏良这般的人物!”
说罢。
苏良双手往后一背,挺着胸膛离开了。
司马光望着苏良的背影,又气又笑,喃喃道:“当朝士大夫,论自恋,你苏景明可排第二。”
第一自然是王安石。
王安石无论做何事都认为自己不会有错,并且无比笃定,自己日后定然能够成为一名名扬千古的圣人。
这种自恋,司马光一开始有些不能理解。
但与王安石接触久了后,他感觉后者还是有这个潜力的。
他细细品味着苏良的话语,觉得其说辞也一定道理。
……
近黄昏。
耶律洪基再次黑着脸回到了都亭驿。
这次出使大宋,让他屡屡受挫,感觉辽国已经走在亡国的边缘。
而此刻,辽国正使耶律素和副使李韩正坐在客厅内,一脸认真地看书。
二人被揍了两顿后,已不敢再外出寻欢作乐。
耶律洪基看向二人,想了想道:“今晚,带我去桑家……那个瓦子!”
“啊?”
二人都是一愣。
耶律素眼珠一转,连忙道:“殿下,您……您不用试探,我们再……再也不去那些地方了。”
“对,我们绝对不去了,我们一直都在研究南朝的变法策略!”李韩连忙道。
“本皇子是认真的!”
耶律洪基两眼一瞪,随即便进了里屋。
留下一脸迷惘的耶律素和李韩,二人依然不知,此话是否为试探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