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至晶村掩埋在雪的安宁中,隐隐可见,像一个困极了的大大雪人,平摊在地上,每一次呼吸就会逗起细小的雪花,蹑手蹑脚地打着旋。
开文不紧不慢地走在雪地上,每一步踏入都能感觉到雪在脚下慢慢地拥挤,而身后留下的无疑就是两排对称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那暗白暗白的天地相接处。随着每一步的迈出,耳边传来吱吱的声响,更让人感觉到夜的寂静。
这时,村庄不甘于过分平静,忽大忽小地传来了一两声鸡鸣。那鸣声不在耳边响起,远远地从村子深处隔着鸡棚,飘过栅栏,绕过房屋,随着一闪便逝地微风恰到好处就挠到了你的耳鼓。鸣声也不是公鸡郑重其事地叫早,倒如睡在半醒时分,突有灵性飞来就那么有感而发地叫了一声,也像百无聊赖之际,欲辩已忘言地无意一鸣。
这一声,就让原本享受静谧,怀着一颗随景而安之情的人,不再那么仅是被动的舒适。它让雪夜行人本已平静无比、与茫茫天地融为一体的心,突然间就有了一丝莫名的感动。那感动,空气一般,见缝插针地从心间涌上脸庞,让开文的嘴角上牵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眼睛也在此时变得热乎了。
一个小时前,开文艰难地决定,从今后,为了妻子云丽,为了刚出生的儿子小剑,不再从事买进卖出风险高大的流通商业,转而做些踏实生产老实收获的具体实业。
冬至刚过,祖宗陵上的冥币火钞尚未被完全收入地府时,吕朝杰再次敲响李开文愈发气派温馨的大门。经过两年的感情沉淀,开文对这位山东朋友信赖无比,一直以兄长视之,而朴实敦厚的齐鲁后裔也毫不见外地将他当做了手足。
吕朝杰这次急急而来,既是寻求帮助,也是送来帮助。他因为业务之便,偶然认识了胜利油田的一位韩姓会计。
有了偷运化肥、倒卖花生的实践经验,吕朝杰的商业嗅觉敏锐异常,又加上身为基层领导,对点面之处的政府走向,有着先知的便利及更加精准的预测,所以他一得知对方身在胜利油田,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最近市面上柴油的紧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韩会计就在同行的循循诱导下,聊到了发家致富的话题。吕会计见时机成熟,就真假掺半地吹嘘起自己的辉煌发家史,并随手从黑提包里拿出一盒牡丹烟甩给了尚未窥改革门槛的大企业会计。韩会计被吕朝杰的阔绰出手深深折服,当下就拿出不逊刘备三顾茅庐的精神,向眼前的先行者讨教起来。见自己的辉煌过去成功勾起对方对美丽未来的向往,吕朝杰得意之下,仍不忘进退有度地旁敲侧击。
“苦钱,那是人人都想,不过也要从自身实际出发,不能凭空乱想。”吕先知语重心长的样子。
“大哥说得对,我就是不知道,才向大哥请教啊。”韩会计十足地好学上进。
“你只在油田待过,没接触过别的东西,不像我在基层常常要东奔西跑的,对社会上的事,门儿熟。”吕朝杰以身作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