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暑夏,热浪席卷了整个北地。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到处都好像被置在烤箱里,白天的温度一天比一天高,天上万里晴空连一小片云彩都不曾看到。
田里的庄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天天枯萎,水草丰盈的河水溪流也在一天天干涸。放眼望去万里都是一片枯黄。
热浪奔腾之下,就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屋檐下的阴凉也给不了丝毫的庇护,热浪不断的窜入衣服之内,然后从毛孔钻入人的体内,在席卷五脏六腑。
燥热的天气让人呼出的空气都在发燥,光着身子非但不会让人舒适,反而会让人疼痛难忍。
干旱已经逐渐的露出了它的獠牙。
没人知道这样的情况究竟要持续多久,眼巴巴的期盼了一个月的时间。老天别说下雨,连片云彩都不给。
屹立在路口的界碑也在这天气中吃不住热,崩开一道一指宽的口子。到了晚上这样的情况才会好转一点,但第二天天还没亮,这股子热浪再次袭来。
这样的折腾法神仙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人。
眼看着大旱的征兆已经出现,整个北地的人已经踏上了向南方逃难的路途。村村户户集体成群结队的向着南方逃难,一路上队伍变得越来越庞大。
但是依然有大批的人渴死在半路上,沿途所过之处时不时便能够看到一具具死相凄惨的尸体。痛苦、不甘、渴望、绝望。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双眼,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变成这样。
枯黄的平原上,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一位少年打开车帘从中走了出来,马车身后跟随的骑兵也随之停了下来。
炙热的天气让人犹如置身火炉之中,不仅人受不了,就连马也已经到了极限。
“公子,您怎么出来了,外边太热了!”
骑兵队长上前下马来到少年身边,干裂的嘴唇之上布满了裂纹,殷红的鲜血渗出,让他不时的舔一舔嘴唇,尽量让嘴唇保持湿润。
少年看着对方无奈的样子,也知道什么原因。
他们从南方而来,自从进入北地之后,一路上不知道目睹了多少惨剧,饿殍遍野,触目惊心。
但是他们明知道如今的北地,就如同一片死地,大片的村庄在已经人去屋空,都已经绝户。
人都向着南方逃难而去。
但是他们却有着不得不来到北地的理由。
看着原本应该水草充盈的河道,现在早已经干枯,干涸的河床在烈日下龟裂,大片死亡的鱼群尸体裸露在河床之上,撒发着刺鼻的味道。
到处都是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
“张将军,我们还剩下多少水?”
少年微微皱着眉头向身边的人问道,从他的眉宇中显而易见的能看到忧愁。
“回公子,我们的水也不多了,可能……”
张将军的话并没有说完,大门少年能够听出来话语中的担忧。
“可能什么?”
“可能……不够我们坚持到睦州的。”
这句话仿佛掏空了张将军所有的力气,少年闻言沉默无语,良久之后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唉。”
少年同样无奈,他也不想来到这边塞之地,倘若有一丝的办法他都会留在金陵,只是时局奈何他没有别的选择。
唯有远行来到这北地边塞,远离金陵那个巨大的政治旋涡,他才能保住性命。
大周自桓帝驾崩之后,并没有留下立储诏书,从那时起整个金陵就成为了一个旋涡。
各个皇子为了上位,不断的拉拢朝臣,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无数的人在这权利的倾轧之下粉身碎骨。
当时的李舒年龄还小,并且还是庶出,并非嫡子,在皇位的争夺上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
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够在那场长达三年的博弈中置身事外,眼睁睁的看着各位兄长弟弟在皇位的争夺之中殒命。
从那时起他就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果真不假。
也是从那时起,他便下地决心,远离金陵的政治旋涡。为了让夺得皇位的二哥放心,他不得不自请远离繁华的中土,自放北地牧守边塞。
只是,现在这北地的情况已经不能用并不好来形容了,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
但是这一路走来,他们一行人根本没有见到北地的官员有任何的行动,官府衙门也早已经人去楼空。有点门路的早已经到了南方,至于这些逃难的泥腿子的死活。
谁在乎!
“北地这边如此恶劣的情况,朝廷那边还没有任何动作?”
李舒忧心忡忡的问了一句。
“没有,如今金陵的情况公子也清楚,那位只顾着享乐,朝廷之中奸佞横行,欺上瞒下的事情泛滥成灾……”
张将军的话很不客气,让李舒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同时也知道他说的就是实情。
只要是稍微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的清楚如今金陵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