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海贼们悄悄地摸了上来,把挂着灯的木筏团团围住。我们在一旁趁着若隐若现的月色看着,然后悄悄地打开炮窗,推出火炮,准备给这些海贼的背后来上一轮。却不想千防万防,没有防住有一个内贼悄悄跑到船尾,放了一支火箭。后来才知道,这个内贼是姚国盛的族人,却是找人买了份凤州的户籍黄册,顶了名应募进营的。”
“这帮子高丽人,真是处心积虑,心里一直没有憋着好啊。”何芝贵竖眉骂道,“我天朝有汉唐海纳百川之度,收纳他们两班和良家子弟,可进学投军,却不想这般白眼狼!我要上书内阁和五军都督府,定要绝了这些人的进身,免得再生祸害。”
“世伯说得极是。”刘玄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贼子发了火箭,武瞎子一伙得了消息,知道中了计。到那时我们也看清楚了,武瞎子一伙极为狡诈,第一波围攻木筏的只是近十艘船只,主力大船为第二波,在外围围着。看到火箭发出,立即转了方向过来。”
“我等马上行动,将姚国盛等人悉数捆绑关了起来,也发了召援火箭。汪船首叫挂帆起锚,当时正刮着东南风,我们转舵向东北。海贼一部四艘抢了上风,也跟着转向,另一部七艘正好挡住了我们去路。我们只能硬冲,对着船只稍稀的地方撞了过去。”
“‘顺风号’是经制远海船只,用的北山铁杉木,制材、造船等工艺与民船不同,坚硬程度远胜一般海船。火炮开路,对冲撞击也是一种战法,最怕的就是被贼子给缠住了,一涌而上,人多胜人少。”
何芝贵打了几十年海战,深有心得。
“何船首、董武侯也是这般心思。我们先对着最近的海贼船只放了一轮火炮。世伯是知道,‘顺风号’装有十六门二十四斤短炮,一边八门。依次放过之后,打中了三四艘,其中两发弹丸从一艘海船甲板上掠了过去,断身残肢打烂了一条线。海贼见我们火器犀利,不敢逼得太近,我们就从缺口里穿了出去。眼看就要透出重围,一艘沙船后面钻了出来,一头撞在了我们船尾上,伤了我们船舵。”
“船舵转向不灵,又天色尚黑,我们就不敢扬帆,生怕一不小心就撞到附近里礁石上,只好在周围绕着大圈。这一慢就让两艘海贼船给缀上了,这伙子海贼极为凶悍,刚赶齐就顺着桅杆荡了过来。幸好人数不多,我们严阵以待,来两个杀一对,来一伙杀一群。”
“武瞎子也是个人物,看出我们的破绽,就发下了号令,叫几艘轻快的硬帆船继续缀着我们,其余的开始围堵我们的去路。我们趁着天色未明,海贼看不清楚情况,四处乱窜,遇到海贼扎堆的,侧过来放上一轮火炮,转身就走。遇到落单船小的,只管撞了过去,叫它没了还手之力。”
“靠着这游斗,我们还能占些便宜,想着能撑到大哥率大军前来。只是到了天明,海贼们能看清楚情况,我们便开始落于下风了。且这夜里,海贼也没有白耽误功夫,他们仗着船多人多,已经隐隐占了四角,拉出了一张网,把我们困在中间了。等到天明一看,我们知道这回算是遇上硬茬子了。只是这才拖过去一个来时辰,估摸着还得一两个时辰大哥的援军才能围了过来。”
“你们确实有些大意了。这武瞎子曾经隐姓埋名,投了平海军,做了几年水师,甚至都升到了船舵士长。后来事败被追捕,舍了一只眼睛才逃得性命。”何芝贵摇着头道,“孟章还是这个样子,气性太高,沉不住气,稳不住性子。”
听到何芝贵说女婿,虽然刘震是自己大哥,却也不好说什么,停了一会在何芝贵的催促下继续说道。
“当时并无他法,只有继续游斗,万不敢叫海贼缠住了我们。可是武瞎子指挥属下,拼着死伤了两三百人,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把我们给兜住了。有三艘海船同时靠上了我们,四五百海贼叫着就冲了过来。当时小侄和天德、豫春等人守住船舱中部,免得海贼占了桅杆和船舱入口。董武侯率队守住艉楼,护住船舵士长和船首等人。友德、国胜还有几位穿杨手占据了桅杆上端,张弓压制。”
“厮杀了半个时辰,小侄疲惫不堪,苗刀都要拿不动了,只好弃了改用倭刀。当时我身上带着大哥赠予我的三把倭刀,都是四胴刀。小侄一气砍断了两把倭刀,第三把倭刀砍成了锯齿,血透身甲。到后来,连倭刀都快要提不起来了,可援军却还没有来。可就在这时,船上又出了乱子。”
“两个一直隐忍的海贼内应,趁着情况危急,在船舱看守兵丁被抽调一空时,借机发难,杀了看守火药库的兵丁,要点了火药库。幸好我留了重明带着四人在船舱,切切叮嘱,就算是我战死了也不能离开船舱半步。原本他们只是看着关押内应的船舱,听到惨叫声就赶了过去,厮杀了一番,终于杀了那两个贼子,没让他们得逞。可姚国盛等人却趁着船舱里大乱,也趁机发难,杀了看守的兵丁,要冲了出来,给我们来个内外夹击。”
“重明叫人上来求援,另一边召集了厨子、医工等人,死死地守住了那个船舱出口。我接到信后,连忙带了几人冲了下去,终于把姚国盛等人给打了回去。姚国盛也是狠人,看到事不可为,便叫手下破坏船体,想在船板上凿个大洞。只是船板厚重,又有两层,“”贼子没有趁手的刀斧,一时半会凿不穿,但久了就不好说了。见到事急,我们就死命往前冲,只是船舱门狭,他们出不来,我们也冲不进去。”
“无奈之下,我看到船舱里还有一门备炮,便不管那么多,叫人把那炮连炮座一并解了下来,拉来了两个炮手,灌了火药和霰弹,径直抬到船舱门口,对着船舱轰了一炮,再趁着硝烟弥漫冲了进去。里面三个贼子被轰成了肉泥,两个贼子断胳膊少腿,姚国盛躲在最里面,只是皮外伤。”
何芝贵听得眼角直跳,姚国盛是个狠人,你比他更狠,居然在船舱里用炮抵着人家胸口轰。这份果敢凶悍,不愧是关东军镇里历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