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亲自召见了谭天保。
“小伙子,好样的,”他亲热地拍着谭天保的肩膀,“你一个人守住了阵地,打得清兵屁滚尿流,真是胆子比倭瓜还大,好汉子。”
谭天保挺挺胸脯,“谢大帅夸奖。这个……唔……”
“小伙子,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大帅,其实,这一仗,我们火器营打得一点也不好。”
“哦?”
卢象升定定地瞅着谭天保。
谭天保鼓了鼓勇气,“卢大帅,若不是您亲自带着兵马,杀退了清兵,我就让敌人捣成肉酱了。这事儿……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儿,仗是打胜了,但是我们火器营可并不值得夸耀。”
这是实话。在清兵冲到近前的时候,火器营长官带士兵,临阵脱逃,这事儿不但丢人现眼,而且还违反军纪,虽然战斗取得了胜利,但是王朴的部队却几乎酿成大祸。
卢象升点点头,神情有些严峻。
他在地上踱了两步,又瞅瞅谭天保,“小伙子,你好象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就说,我喜欢直来直去。”
谭天保确实有一肚子的话,但是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兵,本没资格跟兵部侍郎兼山西总督说三道四。现在卢象升主动相邀,他索性竹筒子倒豆子,说个痛快。
“大帅,说句实话,不光火器营,王总兵的队伍关键时刻掉链子,好几千人放弃阵地,私自撤退,完全没有遵守您的命令,这样下去,要坏菜的。如果是秦将军,肯定是要执行军纪的。”
这话也没错,如果是秦良玉,毫不犹豫——谁退杀谁。
军队战场纪律是干吗的?
军纪不严,怎么打仗?
但是谭天保不知道的是,他这想法有点幼稚,属于“想当然”了,卢象升并不是秦良玉,他手下这些部队也远非白杆兵。
白杆兵是秦良玉一手带出来的,谁敢不听话,说打就打,说杀就杀,没有二话。可是卢象升不同,他是“半路出家”,担任了山西、宣府、大同总督,与王朴那些兵马是“隔着一层皮”的关系。
这就好比,亲生的孩子,与抱养的孩子,区别很大。
卢象升脸色阴沉,半晌没吱声。
谭天保以为自己的话刺痛了卢象升,有些后悔,赶紧补充道:“大帅,我见识短浅,嘴大舌长乱说一气,您别见怪……”
“不,”卢象升轻轻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很有见识,只是……这样吧,你别在火器营了,到我身边来,当个随军哨官。”
“是。”
……
卢象升申斥了王朴,对他的临阵脱逃,给予了警告,但是并没有认真执行军纪。更没动用尚方宝剑,杀王朴的脑袋。
他有苦衷,手下一共三个总后,不到两万人马,如果杀掉一个,那么其它两个会不会感觉唇亡齿寒而离心离德?下面的仗怎么打?卢象升心里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