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天保此刻的心情,既惊诧,又慌乱,又混乱……他暗暗埋怨自己,你乱个什么劲儿,张献忠投降,有你屁事!难道因为自己是张献忠队伍里的逃兵,怕他跟自己算帐?不会呀,我现在属秦良玉属下,张献忠惹得起秦良玉么?
然而心里就是平静不下来。
白文选却是毫不在意,和何元善左一碗,右一碗地喝地瓜烧钱,啃猪蹄,谈笑风生。看上去痛快得不得了。
谭天保如坐针毡,啃着猪蹄也没尝出什么味儿来。
何元善对谭天保说:“谭兄弟,我和白兄对你甚是佩服,大家都是爽快人,今天不妨敞开心扉,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用炯炯目光盯着谭天保。
谭天保感觉“大戏”要开场了,他努力平静心情,问:“何兄,请问怎么个打开天窗说亮话?”
“兄弟,如今你是游击副将,想不想以后当总兵、佥事、都督、骠骑将军?”
我去,果然又把馅饼扔过来了。
谭天保此时心情倒是平定了一些,他笑道:“这还用问么,升官发财,人生梦想,谁不想当大官?何兄,只不过你是个商人,能封我当都督佥事,当骠骑大将军么?”
“我自然不能,但是别人能。”
“别人,是什么人?”
“我实话告诉你,当今天下,分崩离析,处处烽火,崇祯朝廷危在旦夕,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改朝换代只在眼前,过得一年两年,天下大势必将改观,那时候就会有人封你当骠骑大将军了。”
话,越说越明白了。
但是谭天保装傻,他微笑道:“我不明白。”
何元善把酒觥“咣”地往桌上一放,声调有些激昂了,“生逢乱世,唯识时务才能做英雄,崇祯朝廷昏庸没落,垮台日不久矣,秦将军是百世难逢的人中龙凤,因此我才会着意结纳,不要随着崇祯一损俱损,何某一番苦心,望老弟向秦将军说个明白。”
谭天保干脆不吱声了,拿起一只猪蹄,默默地啃起来。
何元善眼里闪过一丝怒色。
谭天保视而不见,心道:“怎么着,你敢动武么?真定城内有我们的驻军,公孙炽就在旁边坐着,你敢打,只怕讨不了好去。”
白文选对谭天保说:“兄弟,我也说实话吧。”
“请讲,”
“张将军受了招抚,你道他是真心投降么?正象何兄说得一样,崇祯朝廷危在旦夕,指不定哪天大明就亡了,张将军何以看不明白局势?因此,他投降受抚只不过是暂时之计,将来还有大图。”
“大图……张将军想坐江山,当皇帝?”
白文选摇摇头,“当皇帝,谁不想,可是你得有那个实力,咱们仔细想想,如今天下大势,谁最有力量?毫无疑问便是关外的八旗清兵,你说是不是?”
谭天保点点头。这倒是实话。
“所以,日后得天下者,必是八旗无疑,张将军审时度势,以受抚保存实力,将来与天下英雄互相联络,共同推翻大明,共分天下,乃最明智之举。谭兄弟,秦将军是天下一等一的良将,她若是随着大明殉葬,实在可惜,因此我和何兄才托你劝劝秦将军,早日看清大局,早做打算。”
话说到这份上,谭天保已经明白了。
张献忠投降,果然是假,他是暗中想和秦良玉结纳,将来再图东山再起,然后与清兵联合,夺取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