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良玉率白杆兵主力南返,撤回巴蜀之后,马祥麟和张凤仪夫妇俩,带着剩下的五千兵马留守真定,作为北京的拱卫力量。谭天保也奉命留了下来。
这一个阶段,清兵并未入侵,马祥麟所部一直没有战事。当他听说孙传庭和洪承畴部来到北京西郊,随即决定去拜望孙传庭。
那他为什么不去拜望洪承畴呢?
这个可就不能一概而论了,马祥麟一向佩服孙传庭的本事,闻名已久,因此才有拜访之念,至于洪承畴……他心里并不想结纳。这个谁也勉强不了。
但是令马祥麟万万想不到——此刻的孙传庭,正是处在焦虑愤怒的火山口上,甚至一双耳朵都聋了。
进入中军帐内,马祥麟在孙传庭面前属于晚辈,因此行子侄之礼,右腿屈膝,呈半跪姿,低首作揖,“孙叔在上,祥麟叩见。”
这种“半跪礼”流行于军旅,比跪拜省事许多,因为在军队里很多人身穿甲胄,跪倒不方便,因此兴起这种简化礼仪。
孙传庭伸手相迎,“世侄请起,我刚刚闹了点恶疾,耳朵听不见了,见谅。”
“啊?”
马祥麟和谭天保都吃了一惊。
中军官面色忧虑地说道:“马将军,就是刚才发生的事,孙大人因为兵部待遇不公之事,怒火攻心,致使两耳失聪,本来不便见客,但是他……”
“兵部不公?”
马祥麟更加疑惑。
中军官愤愤地说道:“我们秦军本来人少,装备不整,在剿灭李闯贼的战斗中担任后卫,追踪数百里,在潼关南原与洪帅所部完成合围,浴血奋战,伤亡无数,对歼灭贼部立下卓越战功,但是兵部视若无睹,犒赏洪部人马,对我部不理不睬……”
“岂有此理,”马祥麟也面露愤慨之色,“论功行赏,岂能一碗水端不平……”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了孙传庭一眼,这才想起来——孙传庭听不见自己说话,只顾对着中军官乱嚷嚷,又有什么用?
“拿笔纸来。”
亲兵送来纸笔,马祥麟操笔在手,迅速在纸上写道:“孙世叔,我当替你去兵部申诉。”
孙传庭说道:“不用了,世侄,我已经写下奏折,要求面圣,去向皇帝讲个明白。”
马祥麟点了点头,在纸上写道:“如此甚好。”
能够亲自去向皇帝申诉,那最好不过。
接下来,马祥麟代表母亲向孙传庭问候,聊些军队以及过往话题,回顾十年前马千乘和孙传庭交往的旧事……不过可苦了马祥麟,每句话都只能在纸上写下来。非常费事。
这种“跟聋子交谈”的活儿,既慢又别扭。
马祥麟在纸上写道:“我身旁的谭兄弟,擅长医术,让他留下来,给您医治耳疾。”
孙传庭说:“甚好,我已经派人去寻医官了,如果谭先生能协助延医,深表感谢。”
他还冲着谭天保拱手一揖。
谭天保赶紧拱手还礼。
他发现……孙传庭并没有认出自己来。
其实这是谭天保第二次见到孙传庭了,第一次的时候,是作为高迎祥的亲兵,被孙传庭给逮住了,在黑水峪,被带到孙传庭面前,接受审问,辨别高迎祥的身份。不过那时候的谭天保灰头土脸,浑身是血……狼狈样子与现在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