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里眼,也是当初荥阳大会“十三家”义军首领之一,名叫贺一龙,同李自成、张献忠一样都是陕西米脂人。关于“革里眼”这个奇怪的绰号,其实来历很简单。
在陕西土话里,“革里”是一种小田鼠的俗称。“革里眼”的意思就是此人鼠目寸光,没有长远见识。话说贺一龙这个人,从小偷鸡摸狗,贪小便宜,睚眦必报,用“革里眼”来形容他,倒是十分贴切。
谭天保听说要去找“革里眼”,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这些大股小股的流贼,在张献忠投降,李自成失败以后,或游窜,或隐藏,他们之间互相联络,时分时合,再正常也不过。
可是心他心里异常腻歪。
和混十万搭伴前往,就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了,现在还要去找那个“鼠目寸光”的革里眼,更加心里发堵。
义军首领里,谭天保最敬重高迎祥,对李自成的雄才大略也很佩服,别人嘛……一般般。
象横天王的豪气,九条龙的勇悍,张献忠的狡诈……只能说是一时龙凤。这些江湖草莽胆大包天,胡作非为,跟他们一块儿混,时刻得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
……
“张大哥,”谭天保问混十万:“革里眼贺大哥,现在混得好吗?”
“哼哼,好个屁,比我还惨呢,让杨嗣昌的‘十面张网’进剿给杀得落花流水,老婆孩子都丢了,只剩下几百个残兵,躲在英霍山里,跟个耗子似的钻老鼠洞,连猪食都吃不上。哈哈……”
过了黄河,谭天保和公孙炽两人,随着混十万一行十余人,沿着官道一直向南。
一路上通过官军所设关卡,混十万尽有各种通行路引,毫无阻滞。行了七八天,进入河南境内,沿路所见,往往赤地千里,干旱荒芜,百姓流离失所,路上行走的尽是衣衫褴褛的行乞者。
遍地都旱得冒黄烟,土地裂开一道道口子,看上去触目惊心。这样的灾荒年景,几十年难遇,甚至路边荒坡上都倒伏着饿死的百姓,没人去管。
谭天保不禁慨叹,如此荒年,老百姓哪里还有收成?而朝廷一再征收饷税,这不是逼着饥民造反么?怪不得连年剿匪,而匪却永远也剿不尽。
真正闹匪的根源不在百姓,而在朝廷。
有时候,骑马奔驰一天,竟然在半路上根本就找不到吃的,饭铺餐馆之类,自然没有,很多村庄全都逃亡一空,房屋塌毁,全村空无一人,鸡犬之类完全绝迹。
只在路旁山沟里,时时会看到累累白骨。
逶迤进入一座山里,混十万带着大家舍了官道,攀登上山,他对谭天保说:“革里眼那个混蛋,眼下就藏在这儿,可不知道他给饿死了没有,如果死了,咱们就给他收尸吧。”
谭天保心中涌过一阵感慨。
他对混十万道:“张兄,你还记得,当初咱们在荥阳大会的时候吗?那时几十万义军弟兄,同心聚义,群龙闹中原,何等的声势,谁知道现在落得如此境地。”
“哼哼,”混十万斜了谭天保一眼,“我就瞧不上你们这股穷酸劲儿,两个肩膀夹个头,混好了肥吃肥喝,混不好赔上一颗八斤斗,二十年后还是好汉,哪里来的那么些个臭酸气。”
“……”
谭天保懒得跟他争辩。
这种浑蛋+豪客,你跟他讲不通道理。
山势崎岖,蜿蜒而上,一直快登到峰顶了,忽然谭天保耳边听到一丝音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