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有军纪的严厉约束,这钱不该拿,不过他觉得,这帮老财们可不是首长说的那种“普通群众”,他们之前肯定没少给鞑子进贡,这种钱粮给谁不是给,不要白不要,没必要替他们节省。
况且,这钱咱们讨虏军可以不要,但郑军得要啊。
郑军可是客军,他们远道而来,获得一笔额外的军费补偿亦无不可,免得到时候郑军士卒忍不住在城里“打草谷”,那个陈将军又要为弹压军纪大伤脑筋。
当下,他勉强表示“愿意美言”,程老爷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银子就减半好了,”
杨远眼珠一转,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你们不是米行么,还是多拿点粮食出来吧,我听说,城里储粮可是不多了。”
“应当的,应当的,咳咳,”
程老爷闻言干咳几声,陪笑道,“虽说各米铺已被鞑子搜刮一空,不过大家在乡下寨子里,倒还剩有一点……”
“是呀,虽然不多,但是还能拿出一点来的。”
众人慌忙点头哈腰地附和着。
“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杨远一正脸色,干脆快速地敬了个军礼,沉声道,“我代表难民们,感谢诸位了!”
“不敢不敢,”
程老爷双手乱摇,“大人太客气了,客气了。”
“不过,”
说着,他话音一转,神秘兮兮地说道,“老朽还有一问,不知能否请教大人……”
他觉得,趁此机会出手,显摆一下自己本事,同时多捞点好印象的时候到了。
“会首有什么疑问但说无妨。”
“额,四更时分,第一拨百姓想必都出来了,这城门八成是要封闭了……不知天兵……如何破城?”
“你的意思我明白,”
杨远听了一咧嘴,淡淡道,“城内乱兵已如惊弓之鸟,稍有惊吓便会炸营,咱们人少,自然不便强攻……”
“……”
“诸位放心就是了,我们连,可是咱们侯爷麾下最厉害的警卫连,”
见众人又一脸疑惑了,杨远懒得和他们说具体的细节,干脆开始吹上牛了,“你们就瞧着吧,我的人个个身手不凡,捕俘摸哨,就如探囊取物……”
“那便好,那便好,”
程老爷谄笑着奉承道,“不过,老朽倒有一计或能赚开城门,不知能否献与大人?”
“哦?会首请讲。”
……
一个多时辰前,参将孟铁头借故支开了所有的亲兵,只带了几个最贴身的家仆,开始了逃亡之旅。
凭借多年的行伍经验,孟铁头深知,战乱之中乔装逃亡,人多了反而碍事。
亲兵们再好,说到底俱是当兵吃粮的,算不得一家人,危难时刻,只有本家的奴仆才最靠得住。
在他新置的下处,已经秘密准备了几套百姓的衣服,包袱细软什么的都是现成的。
这会,他和三个贴身家仆都已经换上了褐衫小帽,打扮成市井小民的模样,每人身上只背了一个不大的包袱,匆匆奔出了大门,混在正被驱逐出城的难民群里,一股脑向东门逃去。
街道上早已乱成了一团,满街人头攒动,一路上,到处都是人群的哭喊号叫声……
孟铁头发现,汹涌逃命的人群中不全是百姓,也有不少乱兵三五成群的混杂期间。
快到城门的时候,忽然,西边的天空隐隐窜起了红光,孟铁头暗想,大约是有人开始放火了。
满街的人群先是一愣,纷纷回头望着天边的红光。
突然,人群里爆出一个男人变调的尖声嘶喊——“不好啦,起火了!”。
所有人都像被猛然抽了一鞭子似的直蹦起来,急速向大东门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