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丞相气得手抖,转头吹胡子瞪眼骂老妻,“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这满嘴说的都是什么胡话!儿女婚事向来是父母做主,怎么能由着你胡来!”
胡氏虽在内宅事上精明,可于朝堂的事毕竟不那么通透,此时看着女儿铁了心,便想着有没有与五皇子府修好的可能。此时见王丞相反过来骂他,立时瞪眼道:“女儿是亲生的,你反倒来怪我!你诛心不诛心?这孩子从小认死理,这都几天没吃没喝,你若逼死了她,看我跟你拼命!你且说说,那五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丞相一挥手怒道:“还打听什么?没有可能!别的事都可以,这件事万万不能!”
王希媛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此时便歪倒在了床上,哭道:“你们都出去吧,让我安安静静地死!我知道姑姑跟爹都不待见五皇子,认为他挡了表哥当皇上的道儿,可你们问过五皇子本人吗?他也许根本不想当皇帝呢!”
王丞相气得站起来踱来踱去,指了王希媛道:“这些话你若是在外面说,那是要杀头的!你这孩子,都是我平日纵得你!从今天起,不准出门,免得到外面惹事丢人!”
王希媛爬起来哭喊道:“我说让我去死,你们偏偏问我原因,如今我说了,又都嫌我丢人!好好,我不给爹丢人,不碍着姑姑表哥的事,你们找根绳子勒死我吧!”
胡氏听了这话,直和摘了她心肝一样,立时抱住女儿,母女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王丞相和胡氏都劝不住女儿,便派人去叫王仲钰来,想让他去开导王希媛。
王仲钰前一天晚上整夜没有回府,他院子里的下人只当少爷留宿在哪个秦楼楚馆了,还拼命为他遮掩过去了。而那时的他正窝在京城定国公府世子卧房的柜子里,进退都不是。
定国公府占地颇广,然而定国公一家主子常年驻守北境,府里平素只有些看房子的下人。待到韩十一回京读书的消息传来,京城官家韩吉禄也只来得及打扫出一部分院落,韩十一又是个省事的,便说不过是她们主仆几人,不必大动干戈,很多空院子常年没人住就无须修整了,徒浪费人力物力。
王仲钰恰就钻了这个空子,他从小在京城长大,对内城的地形熟悉的很,看准了方位,从定国公府一个人迹罕至的偏院外翻墙进去,接着便换上了带来的女装,扮作一个粗使的丫鬟,随手拎了个食盒便低眉顺眼东拐西拐混进了韩十一住着的主院。又寻了个机会,藏进了韩十一卧房的柜子里。按说平日金子银子将主院看得很严,偏这天她俩因为韩十一醉倒的事心神不宁,便疏于防备,他才这般顺利。
王仲钰藏在衣柜里,琢磨着自己来这儿到底想干嘛?他自己都没想出个靠谱的答案。难道是信了妆娘说的话,想探查韩十一到底是男是女?这理由颇有些荒唐,那样一个好色顽劣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女子?大家闺秀他见得多了,端庄知礼的如他的嫡亲姐姐王希如,跋扈蛮横的如他的嫡亲妹子王希媛,表姐表妹各种脾气秉性的就更多,单就没见过韩十一这样无赖又狡黠又色胚的!
然而当他听完韩十一主仆的对话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听她们话里的意思,这韩十一冒充世子已是良久,很得定国公器重,将来还要继承韩家军,这个人是谁?为何韩家冒如此的风险培养一个女人做世子?真正的世子去哪了?
他无意中得知了韩家如此机密之事,若是告知父亲王丞相,手里有了韩家这样的把柄,以此要挟韩家加入二皇子阵营,共同对抗二皇子和楚家,那么夺嫡的胜算便更多了几分。只若是韩家不肯,破釜沉舟除掉韩十一毁灭证据,那自己岂不是害死了她?
几个月的相处,她荒唐无赖时常与他作对,她有一双波光潋滟的杏眼,总是带着几分狡黠地看过来,说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可他从来没想要她死,甚至此时此刻希望她能长长久久地活着,能安稳幸福地活着,不再担着什么韩家军的重任,不再需要辛苦地伪装。
他整晚没睡,思来想去,甚至产生了令他惊恐的想法,若是王家能与韩家修好,他与韩十一是否可以更近一分?甚至像其他豪门大族一样彼此联姻?他恍然明白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被韩十一吸引,竟生出来了与她长长久久厮守的心思。然而他生在宰辅之家,虽厌恶朝局,却又如何能不明白这些,王家与韩家的势不两立是早成定局的。即便韩家肯一时与王家修好,将来王家也容不得韩家。怀璧其罪,兵权便是韩家的和氏璧,不可使见贪婪之人。而王家,从来都是贪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