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器阁后殿中,一道厉声传出。
“你还要去青都界?”
顾老头眼睛一瞪,鼓如铜铃,自有一种迫人的威势。
看得陆渊一阵发憷,缩着脖子不敢抬头。
某光头可以梗着脖子喊出虽错还敢,但他不行。
四爷算是半个体修,抗揍;可陆某人不是,他这小鸡仔一样的身板,经受不住几棍。
但好在顾老头没动手,而是瞪着眼摆事实讲道理,
“你可知道如今青都界是个什么局面?诸界无法容身的那些人,都在想办法往那去。小柳前几天打的那一仗,足足五个金丹修者被打成飞灰。
金丹修者成批陨落,这在诸界已经百年未有发生,消息甫一传出,就引发了一场震动。各宗纷纷为此事谴派来使,询问此战情形。
可即便已经到了眼下的境地,流匪仍然猖獗,青都界的任一个大宗已经无力单独制止,天门、沧海、昆吾坐视不理,青都界俨然已经成为法外之地。”
这几句话说的又急又快,顾老头喘了口气,才接着说道:“就算你短时间内再有精进,晋升至归真境界,出了护山大阵,在青都界也难称得上安全。
最近太华人手紧缺,也很难再抽出高阶修者护着你。”
言下之意,是想让陆渊老实待在门中修行,即使外出,也要捡个安全稳妥的地方。
陆渊有些纠结,他看得出顾老头的回护之意,可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有小世界和大姥保命吧,小世界暂且不提,单说大姥。
虽然辰皎说过,她与掌教有一层交换道法秘闻的关系在,可谁知道自个儿师傅对她是什么看法?
但凡有一点意外,后果就不是他一个小筑基能够兜住的。
顾老头和大姥,任意一个修为都把他甩的没影儿,真要有矛盾,他想掺和一脚都难。
寻常金丹想敲晕筑基,也只需要一个响指的功夫而已。
想了想,陆渊抽出蓝色布条,递给顾老头,
“我看得出宗门正是用人之际,虽然师傅你没明说,但我也能感到,不久的未来会出现前所未有的变局。
所以需要尽快提升自身的实力和境界,我知道您老人家担心,可哪有不经历风雨就能翱翔的雏鹰?
我能拍着胸脯保证,在青都界一根汗毛都不会掉。”
顾老头皱着眉头,接过蓝色布条,捧在手里左右翻看,同时注入真元,以了解其功用。
慢慢的,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瞧着还有几分满意。
但等他瞥见缩在一边的陆渊,又板起脸来:“一般般吧,勉强合格,可你打算就靠这个在青都界保命吗?”
陆渊一直偷偷打量顾老头脸色,听了这句话后,挑了挑眉。
有戏。
“当然不是,我另有保命秘技!”
顾老头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对弟子的隐秘,太华向来会留出恰到好处的空间,小黑屋的设立,便多半出于此。
他只是有些犹豫。
有一点,陆渊说的很对,在不远的未来,太华所面临的局势必定十分严峻,届时,太华是否能够存在,都还未可知。
这一点他比谁都更加清楚。
对自己这个小徒弟来说,一味的埋头苦修,托庇于山门之中,反而是对他的限制。
但犹豫的时间并不长,他很快就作出了决定。
“你可以去,但在此之前,我需要考校一下你的本事。”
“考校啥?”陆渊小心地问道。
“炼器绘符,神识真元,战斗和应变能力...各项合格之后,才能出发。”
......
......
正当师徒俩商议的时候,青都界的某个废城里,一场足以影响一界格局的谈话也正在进行。
“陈大当家请!”
“少掌教请!”
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鹿鸣坐在张红漆小桌前,举一酒盏,与居于主位的中年男人遥遥相敬。
这是座废弃许久的小城,而宫殿却明净崭新,对比鲜明。
亭台轩榭一概不缺,奇石小塘次第分列,殿门两侧郁郁葱葱,奇花异卉夹道而开。
这些都不是普通货色,宫殿主体所用木料乃是入品的金丝楠,奇石小塘排列成阵,两侧花草皆是高品灵植。
更为难得的是,此处灵气浓郁,同普通灵地相比都不遑多让,远远超出青都界的平均水准。
这些东西,本不是废城该有,呈现在鹿鸣眼前的一切,都是居于宫殿主位的那个男人,利用掠夺的修者与财富,生生造就的。
其过程不知耗费多少资源,流过多少鲜血,才能在寸草不生的荒远之地,筑起这样一座穷奢极欲的宫殿。
他就是如今青都界流匪的实际头领,诸多大宗通缉令上常客,元婴境界的大修士陈当。
虽是元婴,却没有道号,他本就是山贼起家的散修,看不得修者间的规矩,于是一直沿用本名。
一盏酒饮罢,侍立身侧的小侍女便颤巍巍地走过来,替鹿鸣斟满。
鹿鸣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侍女的年龄未免太小了些,这样的年纪,应该在父母怀中撒娇才对。
他抬头一望,正对上小侍女掺杂小心和惊惧的眼神。
被他望着,小侍女不由得颤抖起来,然后强忍着即将溢出眼睛的泪花,硬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鹿鸣的心脏似乎被扎了一针,生出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不是动心,而是不忍和愤怒。
他一直知道,这些豆蔻年华的侍女都是陈当从别处劫掠来的,只是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因为陈当这个流匪头子,在阻击太华的计划中担有重要的地位。
所以鹿鸣忍着心中的不适,同五叔一并坐进这座修筑在鲜血和骸骨上的宫殿中。
可眼前这个小侍女讨好的笑容,却深深刺痛了他,将他不愿意面对的那些肮脏与黑暗展露在眼前。
鹿鸣面色有些难看,捏着酒盏,在其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