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林碧香和他也孕育过一个孩子。见到反目成仇的前任情郎,不知林碧香是怎样心情。
不过前世这个时候的阴槐,已经死了。
那时董庸渐渐取代了阴槐本来的位置,得到阴韧的重用,在许多场合上,他都有露脸的机会。譬如在天隆帝寿宴之时。
至于如今,董庸这个人已经没了。董阴氏失去儿子,艰难度日,林茜檀最后一次去看望前世的婆婆,董阴氏四十上下的岁数,头上都白了一片。
再看河面。
阴家在朝中锋芒锐利,他家的船队也不遑多让。所有的竞争者都不是他家的对手。又或者,就算能够争得过,也是有心给阴家脸面,并不露头。
阴家一马当先,一路晋级,十分风光地赢得了整场比赛的胜利。河面上浪花一浪盖一浪,助威呐喊之声俨然不停。
本来阴家这样,叫人侧目,不过等阴槐上来拜见帝王,那张宛如猪头一样的脸叫人一看,就实在让人有些钦佩不起来了。
众人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阴槐被人打过。
虽然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但仍然可以看得出来被打的痕迹。
天隆帝似乎也听说了阴槐是被王家的人和陈家的人给打了,心里好笑,但表面上装得一副很是关切的模样。
王家的人已经被他所用,他心里于是可惜,陈家那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姑娘他也有所耳闻——军中向来没有女子,他也不敢启用女人贸然进入军中。前朝夏帝的经验教训,他还记得。
用一用女人做一些文职倒罢了,军队……终究还是男人的天下。
陈靖柔作为这个当事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就是认出来那是阴家的人那天才故意加倍了力气的,阴槐这人,该打。
广宁伯却是生怕女儿叫认出来似的,把陈靖柔往后面挡……
林碧香远远地也看到阴槐了,她连生吞他的心思也有。同样是风流,自己被毁了名声,成了不贞不自爱,对方非但一点事情也没有,反而还能堂而皇之在众人跟前邀宠,前程也一片好。
正不爽快着——
龙舟赛进行了好几轮,阴槐现在脱颖而出,受到天隆帝的嘉奖,天隆帝似乎很喜欢他似的,直说要叫他也跟着他一起出征。
这件事情,林茜檀不用查也知道,阴槐当时的脸色应该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
阴槐在京中主管的,也是京城防卫的一个要紧职务,他本来奔着在皇帝面前刷好感度的目的参赛,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没赚到,反而把自己原有的也给赔了出去。
阴槐又不傻。
哪有丢了西瓜捡芝麻的。
若是跟着天隆帝去了,他在京里的职位当然也就空出来给别人了。
事情传到林茜檀的耳朵里,已经过去了有一会儿,阴槐早就退了下去。就是不知道,天隆帝借故把阴槐的职务给拿了,又会叫谁来填补。
现在对于天隆帝来说,朝中最大的威胁不是烦扰了他许多年的东平郡王府,而是阴家。燕韶是那只虎,阴家便是那只狼。
而阴家的儿子,则是掌管着京城的防卫,这让天隆帝怎么能够放心呢。
索性也一起带着,往北去。
河面上一共比赛了好多场,但龙舟赛并不是就这么结束了。
阴家作为胜出者,还要和皇家的船队比赛。
阴家的人当然不敢赢。
但围观的百姓们可不管这些。阴槐下去以后,就去准备和皇帝手下的侍卫们比赛。
林茜檀就站在岸边,看见从起点的位置上,两只巨大的龙船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弹射而出,但金龙船自始至终都压着后面那只刚刚还十分威猛的青色龙船。
露台之上,一众君臣也看得认真。
阴韧坐在那儿,仿佛真的是在欣赏什么有趣的比赛似的。唇角微微勾起,看着下面。又仿佛当真是不知道,皇帝这么做,是在打压他。
林茜檀也觉得,阴槐人品如何姑且不论,能力确实是有的,阴韧将他放在城防卫的位置上,当然有他的考虑。
城防卫,顾名思义,负责京城安全。万一遇到紧急状况,那城门是开是关,那就看领头的人忠心的对象是谁了。
天隆帝利用龙舟赛的机会把阴槐明升实降,算得上是给阴家敲响的一个警告了。
天隆帝的这一举动,外行看热闹,行家看门道,阴家的势力成了天隆帝下一个要对付的目标了啊。
耳边是王家子弟窃窃私语,林茜檀不用去听也知道必定是在议论那边的事。楚绛也刚出去皇帝那里走了一圈,从皇帝那里回来。
金龙毫无疑问是胜出了的。帐篷里的人注意力放在比赛上,但并不等于就忘记了张颖如出去了没回来。
张颖如有派人回来告知说她是去看看娘家。但王家的人都记着她。郑国公府如今尴尬,王家的人不愿意和他们来往,这才没有被叫上,跟着张颖如一起过去看看。
*
张颖如从王善雅走掉的时候就出去,却是到了最后一场比赛都结束了的时候才回来。
她进来,脸上神色有些掩饰不住的慌乱,众人看着奇怪,但都没有当面去问。
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用谁特意告知,后来回来的王善雅也看得出来。王善雅当然也下意识觉得好奇,但一时没放在心上,只想着晚些回去试着问问。
王善雅和楚渐也是老邻居了,河面上热闹完了,天隆帝回宫去,他们当然是相互一起回来。更是商量着待会儿一起去哪儿小喝一杯。他们还招呼着妻子小辈们一起,所有人里大概也只有张颖如不给面子了。
张颖如最近半年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王善雅见怪不怪,也就不去理会。张颖如也是跟大部队分道扬镳自己往府里去之后,这才露出了她真正的情绪来。
她身边的婆子对她忽然而然的表现也很是不解,张颖如也没有解释。
有些事情,叫人怎么解释呢。
婆子只以为她心情不好,从车上的柜子里取了茶,弄了一壶给她……
“主子,这茶,是老爷特地全给了您的……”陈年老昆仑的茶,整个王家统共就拿到那么点,王善雅全部给了张颖如。
张颖如于是将心头那点事放下,注意力果然如愿被转移到王善雅身上去——她之前看王善雅走了,就去张家看一看娘家人。也因为想着张家的尴尬,也就没叫上自己的儿女。
结果在府里的护院护卫着她过去张家那儿的时候,她无意中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她自己也以为忘记了的,熟悉的人。
郑国公府当然有过风光的时候,张家权势名盛时,可以从前朝的时候算起了。
张颖如年少的时候,进过当时夏朝的皇宫。刚刚她恍然之间像是产生了错觉,觉得自己似乎是看到了当年上吊而死的那位三公主萧宸。
记忆就像泄洪似的,一下子喷涌了出来,不能关上。夏朝的三公主,是一个让她会心悸的人。
大夏五朵金花之首,因为身子自幼虚弱,容貌不被广为人知的嫡出三公主……
她的注意力被自家的婆子很是时候地转移了开,想到自己的丈夫,冷哼了一声,心里的那股不快,终究散不去。
婆子也是跟了主子大半辈子的,见她不论听多少好话也听不进去,不得不不知第多少回说了:“…好小姐,听嬷嬷一句劝,别犟了,姑爷也够低声下气了……”
不就是个外室的女人和私生的儿子,又能影响什么呢?
若说事情刚出来的时候她心里不舒服闹一闹就算了,这都半年过来,也亏得是王善雅脾气好,任由妻子甩脸色、下脸面,也温温柔柔地哄着。
要她来说,张颖如就是被惯坏了。
张颖如哪里不知道王善雅对她的确没得说。
她也知道,以她张家现在的情况,王善雅仍然对她一如从前,是她作得过火了,是她心里贪心了。
张颖如压下心里对萧宸的不安,掀开了前面的车窗帘子,说了句:“我也知道你说的,可心里那股邪火,下不去……”
婆子叹气,道:“以我说呢,如今的这位二公子,还真没什么不好的,对主子您也尊重。你看他,看着吊儿郎当,到咱们那儿,何时轻浮?至于那个女人,咱们不管她是谁,长得是圆是扁,反正,国公爷现在都不喜欢她,不让她进门,您还怕什么?”
嬷嬷说着,张颖如便回头一眼,窗外王大狗母子正好相携而过。张颖如转了脑袋,便没有看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