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檀笑,她就是知道林权这几日肚子有些不太舒服,这才送了这些过来的。
林权不吃,阴薇也十分有技巧地不去碰,但林碧香可没有腹泻。她可以吃。
林茜檀像是故意似的,这一屋子的人,将她弄来这本来分量也不多的几块糕点分了一个干净,唯独是剩了那两三块。
林茜檀笑:“以往这菊花糕一向有人喜爱,现在却是没什么人爱它了。”说着,还一边招呼林碧香一起吃。
当着林权的面,林碧香心里怎么想的另说,表面上偏偏要做得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阴薇于是看到,林茜檀自己抓起吃了一块,先是一喜,再看着自己的女儿也抓了起来,却又一急,偏偏苦于没有借口再阻止。
只好想着,这有毒的东西,也不是无药可解,女儿吃下去的分量应该也不算多,是没有问题的……
林碧香无知无觉,连自己吃了什么也不知道。才刚回去,就觉得,头晕眼花,幻视幻听,更像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她跟前晃来晃去似的。
阴薇迟了一点点,刚叫人熬着药给林碧香去除药性,那边林碧香就已经发作了一次起来。
阴薇吓了一跳,赶了过去,一边骂林茜檀歹毒,一边赶紧让人给女儿施针。
林茜檀却是半点事情也没有。
她也是回去了银屏阁,之后也是“传出”一些不好的消息出来,阴薇倒是也象征性地叫了郎中过去瞧瞧。
林茜檀送走神态猥琐的郎中,关起门来,对着底下正收拾诊脉器具的丫头们道:“出去的时候,演得像一些。你们小姐我,正看见了幻觉呢。”
锦荷笑起来:“亏得咱们小厨房还有些现成的材料。”
林茜檀刚刚在阴薇那儿吃的,是去年封存的菊花做起来的糕点,林碧香吃的,却是林茜檀特意浓缩提炼过的花汁做的毒糕点。
林碧香上吐下泻地遭了一些罪,又听说了自己母亲本来的算计,一边怨母亲不提醒自己别吃,心里更是恼怒林茜檀害她。
她出了幻觉,在梦里梦见了自己被林茜檀摁在雪地里活活勒死,想到那些恐怖的景象,那感觉真切得好像发生过,她到了第二天梦醒来还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
又过了一天,锦荷顺着林茜檀的意思,去了周逸那儿。
她和待梅是从小就在那里生活过的,只是后来大了一些,就被楚泠带回了府里。她们刚东山侯到府里不到一年,楚泠便又死了,她们年纪小,早就慢慢忘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也是林茜檀将她们带了回去,她们也才想起来自己的出身来历。
周逸自然还记得她们。待梅跟着楚泠去的时候还是个不怎么记得事情的小萝卜头,回来时就已经是个要嫁人的大姑娘了。
虽说有个十年八载的没见过,不过能看到当年的小姑娘回到养生堂出嫁,周逸十分高兴。
再过几日,待梅就要成亲了。锦荷和碧书一起过来,也是她们在待梅婚前最后一次见面。
待梅无论被人调侃了多少次,也还是忍不住脸红。
三人坐在一起,说了好些的话。
裁云却没有来。
待梅觉得有些遗憾。
裁云的性子越发怪异,待梅又不在,前几日又做错了事,挨了说。
碧书道:“也不全怪她有怨气,她越是性子孤僻古怪,小姐越不爱用她。小姐越是不爱用她,她就越要弄出怪模怪样来。也是她有资历在,也算忠诚,不然按着她那人缘,换了我是主子我也不爱用。”
绿玉取得了林茜檀信任,一个后来居上的,也接替了晴川,管起了屋子里的财物来……
待梅又不由因而想到了晴川。
姐妹几人都是差不多同一时期去了林家,时至今日渐渐大了,命运也截然不同。待梅是最早出嫁的一个。如果可以,她也期盼着,这些往日的姐妹,可以都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
也不知道晴川如今怎么样了。虽说晴川偷主子东西拿出去卖,又漏消息给夫人,可她还是有些舍不得彻底恼恨了她。两人也是有过玩乐打闹的时候。
锦荷和碧书看过待梅,随即离去。
她们不知道,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到待梅了。
*
九月十七,距离待梅婚礼只有三日的时间,郑好进府里给林茜檀送喜蛋以及一些别的礼品。
郑好人逢喜事,看着整个人就像二傻子一样,再没有丝毫平日稳重。林茜檀笑话他,他也不介意。
他也是刚从待梅那里过来。
喜蛋是待梅亲自弄的,几样小点心,也是待梅花了工夫做的,也全是林茜檀爱吃的口味。待
林茜檀笑。待梅和郑好都只是寻常良民,并没有那许多大户人家婚前不方便见面的规矩。待梅使唤郑好做事,也越来越顺溜了。
郑好一脸喜气地离去了。林茜檀将待梅拿来的那些东西分了分,叫大家也沾一沾待梅的喜气。
然而。
郑好是一脸高兴地离去,却是仅仅在半日以后,便神色惊慌地跑了来,与林茜檀求助。
林茜檀叫他慢慢说。
郑好说,待梅今日中午出去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本来周叔也说,待梅就是到左右的邻居街坊那儿亲自分一分喜蛋。便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结果,待梅去了足足两个时辰,也没见往回走。
当时周逸正好出门跑生意,并不在养生堂那儿待着。等回来发现不对,再问林茜檀派给待梅的护卫,护卫也说,看着待梅去了隔壁的何家,老久没出来。
护卫是这么说的:“何家婶子也说待梅和她们娘儿几个谈得来,就多说了一些。咱们几个就守在外头,便也没进去打扰。”
然而等着周逸强闯进去,哪里还有什么待梅在那儿和何家的女人们有说有笑。
林茜檀是亲自处理的这件事。
她站起来,和郑好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话。
郑好便将那周逸闯了进去之后的过程给说了。
原来,何家的婶子陈氏收了她娘家一个侄儿一笔巨大的银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那叫陈大有的侄儿,与姑姑自称对待梅心仪已久。知道对方即将成亲,想做的事情,不过是有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能够表白心中情意。
不盼着待梅能够有什么回应,就是把心里的想法念头表白出来,死也愿意。
那陈氏想了想,自然也没什么不同意的。至于那何家的其他人,所想的或许更直接一些。
陈大有给他们一家子人又是送钱又是送礼,所图的恐怕哪里只是表白表白。何家的男人甚至会羡慕地想到,这小子,叫他们把待梅骗去何家后院净房那儿,一定是想和待梅风流快活一番。在待梅成亲之前抢先一步占据山头。
男人么,哪个不是这样。
因而,这些人也都很识相。前头替陈大有拖住林茜檀派给待梅的保镖,后头又看着屋子们,不叫家里的孩子跑去后院打扰了陈大有“办事”。既然待梅没有喊叫或是跑了出来,想必也是愿意了……
郑好越说越愤怒,林茜檀也一脸冰霜:“到现在还没找到那姓陈的!?”
郑好道:“没有!”周逸闯了过去,何家人才发现后院那儿是人去楼空,那姓陈的,不知怎么就开了何家后门的锁头……他和周逸再到陈家去逮人,也不知陈大有把待梅弄到哪儿去了。
*
周逸带着人在外面四处走动找人,他们在找的陈大有却已经死了。
待梅看着身边被人一刀毙命的男人,心里的恐惧上升到了极点。
原本这何家婶子的娘家侄儿来找她,她也以为只是这人起了色心。然而陈大有也不过是替人做嫁而已。
这面前刚宰了陈大有的几个汉子,目露凶光。他们一不图财,二不图色,所做的,就只是杀人。
她马上就要成亲,马上就要嫁给郑好和郑好生儿育女,她还有一锅等着发酵起来的麦子搁在厨房的炉子上,还要做了吃的,送去给主子尝一尝,她还不想死,她也不甘心死。
可她被堵了嘴,连求饶求救也不能,只能是拼命用着祈求的目光看着正把刀子从陈大有的胸口拔出来的壮汉,使劲摇头。
那动手的汉子倒是还愿意和待梅多说两句话,像是每次杀人之前例行公事一样:“小姑娘,你也别恨,咱们兄弟几个和你本来也是无冤无仇,也是奉命办事。要怪,就怪你那双眼睛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到了黄泉路,好好与阎王爷说说,保佑你投一个好胎吧。”那刀头,还在往下滴血,汉子说完,也就只是猛力甩了甩刀子,便朝着待梅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