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张家就是风雨飘摇,这下子,天隆帝找了借口夺了他家的世袭罔替,张鲁元的病,恐怕更重了吧。
王元昭对张颖如没有什么好关心的,但是林茜檀和张家的小姐一向是交好的。
于是他又问了问张嫣是个什么情况。
王楚两家的马车一前一后,沿着山路往下,在他们后方大约一射之地的地方,还有另外的马车跟随在后。
马车低调而诡丽,就是护卫在旁的那些人,也是冰冰冷冷,就像车子里的主子一样。
阴韧坐在马车里,拿着一本医书翻看,正看到要紧精彩处,冷不防阴槐自以为时机合适,开口打断了他,令他不悦。
阴槐一开口就后悔,知道自己惹了父亲不快,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父亲不对那姓王的动手?”本以为摔下去必死无疑,谁知这王元昭不但一点事情没有,反而还带着林茜檀一起活着上来。
阴槐心里恼火得不行。
要么是这王家小子有什么妖术,要么就是这山崖底下有什么蹊跷……
阴韧冷冷看了阴槐一眼,口中哼笑:“我做事,什么时候要你教了?!”
阴槐连忙低下了头。
阴韧继续看他的书,阴槐不敢再说话。仅剩的一只手局促不安地放在大腿边上,心里敢怒不敢言。
阴韧六亲不认,从来没有虎毒不食子的说法。他那条喂了狗的手臂,虽说是被王元昭砍下来的。拿去“处理”了的,却是阴韧。他心中不平,却又畏惧父亲的手段。
*
再次踏进京城,林茜檀不免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冬日未过,却已经到了年关将近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把对联贴了起来,彰显喜庆。
东山侯府也是不例外的。
楚绛按着林茜檀的意思,直接把林茜檀送回了林家。
林茜檀离开数日,这一次再回来,发现钟嬷嬷将她银屏阁看守得好好的,颇有一些意外之喜的感觉。
林茜檀目露赞许,一边由着钟嬷嬷服侍她往里,一边心道不愧是乳母推荐给她的人,忠诚可信。
从山上下来,天色已经黑了。
虽说相处不长,但是却能在她不在、还风闻四起的时候,坚定立场。这份忠心,算是经得住考验了。
主仆跨过门槛,进到屋子里。
这么出去一趟,院子里有没有什么牛鬼蛇神的,又给照妖镜照了一遍。钟嬷嬷笑道:“主子看看这个。”
钟嬷嬷给了林茜檀一份名单,上头全是林茜檀不在期间,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做出来的背主行为。
林茜檀看了看,几个婆子丫头花银子想着主子没了,早一步另谋高就,也是人之常情,这倒罢了。
倒是还真有一两个平时看着老实,到了关键时候会出卖她说些什么出去的。
这些,都是锦荷帮着钟嬷嬷抓出来的。只等着林茜檀回来将她们发落了。
两人多日不见,彼此都很是高兴,尤其是锦荷,之前听说林茜檀从崖上掉下去,她也一度惊慌,但她还是选择相信,努力为主子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还顺便收拾了几个不老实的。
林茜檀回来,这整个屋子也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前几天还垂头丧气的丫头婆子们,一下子都有了精气神了。
锦荷自然要问一问山上的事情,又问霁月和风光怎么没有跟着回来。
林茜檀道:“晚些时候,让周叔叫个人,把她们接回来,送到养生堂那儿住几日。她们两个这一回是遭遇大罪了。”
和她不一样,阴槐对她们两个人下起手来没有什么犹豫,霁月倒是还好,已经回复了行动能力。风光却是严重得多,刀光剑影之中,据说风光为姐姐挡了好几下,也不知怎么样了。
“叫上郑好一起去。”林茜檀道。待梅的事,郑好没有那么快走出来,给他找些事情来做,也好,省得他想七想八!
锦荷应了。
林茜檀去了白马寺好多天没有回来,她身上有些轻伤,从外表看来像是没事,但实际上却是抬不起胳膊,她本来想着回来时间不早,想必长辈们都睡了。
不过阴薇那边会派人来请,她倒也不奇怪就是了。
林茜檀没有搭理阴薇。
如果是别人倒罢了,她还给些面子。可如果是阴薇叫她过去,她为什么要给对方这个机会,跟她自己的手臂过不去?
阴薇派来的婆子回去了,阴薇气不气的,她不管,只管叫人收拾了,她换了药,就去睡觉了。
这次的事,并没有对她名声产生什么不好影响。令林茜檀有些意外的是,阴韧居然会放出那样一个消息出去。对外而言,她去了丞相府做客,阴薇恐怕也是叫她过去试探虚实的吧。
林茜檀想得不错。第二日她睡得神清气爽地过去的时候,阴薇果然就问起了她阴家的事。
一会儿说问她有没有去看过丞相府西北角的慧芳园,一会儿又问她姓陈的厨子做来的菜品怎么样。林茜檀心里笑,看来阴韧说那话,阴薇是半点没有相信,想从她这里打探。
可惜如果她没有在阴家生活过,阴薇看似无意问来的那几个问题,她大概都会答错。
慧芳园她去过,擅长云州菜式的陈厨娘她也知道,且和前世的她交情不错。阴薇问不出什么来,照例找茬为难了几句,林茜檀也没有让她占到什么便宜。
林茜檀早就在进门的时候就留意到,内室之中像是有什么动静。事后差人打听,原来是阴薇叫了几个“老姐妹”上门说话,她来得“正巧”。
阴薇是个什么居心,不用她说,她身边的人也都看得出来。这是要借着几位客人的嘴,把她实际上并没有去了阴家的事若有若无地透露出去。
锦荷扶着林茜檀的手臂。
伤在右边肩骨,用郎中的话说,不好动手,是需要人服侍的。林茜檀想着,这事阴薇总不会叫她好过,果不其然到了傍晚的时候,阴薇便又与沈氏提出,沈氏身子不好,小辈们都应该尽孝心,她抄了几份经文,为老太太祈祷。
林碧香也十分乖巧地拿了两三份出来。
“孙女抄得不好,还请老太太不要见怪。”
林碧香道。
林茜檀笑,这经文怕不是为了老太太抄得,是为了她抄写的才对。
怪不得一早过去的时候阴薇看起来显得很没精神。
原来当真是连夜加班了。
就连林抒尘,也勉强交了几页纸出来,倒是显得她是那个不孝孙女了。
林茜檀没觉得这种招数对她有用:“孙女还没抄完,明日给老太太送来。”阴薇大概并不清楚,她不仅右手能写,左手也可以,甚至于还特地练过,左手一样能够写出和右手差不多的字迹来。
沈氏自然看得见林茜檀手臂上受了伤,也明白阴薇也许又有什么用心,只叫她好好养伤,抄经文的事情,是真的不急。
林茜檀却是在一回去之后,就叫人铺了纸张,开始抄写。阴薇像是认为她多半会找人替抄,还特地喊了嬷嬷过来,那嬷嬷本来还想看林茜檀笑话,然而等她看见林茜檀左手熟练地在纸上行云流水地写起字来,嘴巴也大了。
不过到底不如右手熟练,又连续抄写了一天,林茜檀不免觉得手酸,看得锦荷都心疼起来了。
林茜檀这在桌子前面一坐,就坐到了傍晚。
那个本该被拘束在家,且说过无事不轻易来的二狗子,到了夜里大伙儿都差不多躺下的时候,出现在了窗子那儿,他看了看,嘴上在笑,神色却冷:“林权还是阴薇?”
深冬的夜,天上没有雪花却隐隐有些白霜,林茜檀看他身上还有些伤,怕他冷着,便将他放了进屋:“这么冷你发什么神经过来?”
看他那模样,就好像她只要说出一个名字来,他就敢把她爹和继母怎么了似的。
林茜檀避而不答,王元昭也不回答,过去提起笔来,对着林茜檀的笔迹依样画葫芦地写出了几个字来,半晌才道:“自然是有事才过来了。”这一句,是实话。
东平郡王燕韶的遗体,他弄出来了。
林茜檀先是看他写字,乐了,想着有人过来帮着抄写。可听到他下一句话,又讶异了一下。
燕韶的遗体?
他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