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对话语焉不详的,林茜檀听着听着就皱眉,看她们说话的意思,这其中,还有什么事情和她有关?
最后这件事情还是林子业告诉给林茜檀的。
林子业也是正正经经第一次踏入林茜檀的屋子,不免有些好奇。林茜檀端了东南海商那儿买来的茶,他才回神过来。
林子业一来是说林家在宫中的事,二来则是提及自己不愿意耽误齐家小姐。林茜檀问他有何打算,他只说自己还想回前线。
说起宫中的事,林茜檀这才知道,林权是怎么蹭了她的便车。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萧太妃在宴席之上和皇贵妃阴蔷无意之中提到的一句话。
林子业当时就跟在祖父、父亲的身后,还听见萧太妃跟天隆帝特地提起林茜檀的手之前是怎么在皇贵妃宫里受伤的。
天隆帝既有心讨好萧太妃,又还记得楚泠的好,林茜檀是她的女儿,天隆帝于是顺嘴说了句夸赞的话。
侯府世子的事,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提起来的。
林子业回去之后,那儿沈宁也叫了小丫头过来,说是有事和她商量。林茜檀与沈宁约了次日。
两辈子情况不同,林阳德却最终还是决定叫嫡子来做继承人。但她不打算食言而肥。
*
刚刚翻过年头,第二天新年初一当然还有不少的事情。
林茜檀睡了一觉起来,先是跟着林家人一起去了宗祠祭拜。到了时辰,她依然是在府里留守,林阳德他们还要进宫去朝拜。
林茜檀不管她们,只自己一人去了楚家。
冬日还没远去,街道上仍然是到处咳嗽的人。
天隆十二年的春日到来,在楚家赖了好几个月的江家终于舍得搬出去了。而江芷悦,也不好再以没有亲人在身边做理由,住在楚家。
林茜檀过去得正是时候,江家人正在收拾行李。林茜檀进门,江芷悦正在正院和她姑母道别。思乡院本来就是林茜檀生母曾经住过的闺阁,江芷悦鸠占鹊巢,已经占用得够久。
林茜檀觉得好笑。分明是她将生母故居借给江芷悦居住,对方怎么反过来像是受了她多大迫害似的,用愤恨的眼神看她?
只可惜妾有意,郎君却无情,从头到尾楚绛也没有看她一眼。
看江芷悦的样子,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家是因为什么缘故举家迁移到京城的。
江家家财散尽,固然是他们自己自作孽。不过,林茜檀好像也不是没有在其中帮忙的。
起码……江芷悦的爹娘留在老家卖祖宅,通过打压价格买下了它的,就是她。
有了卖宅子的钱,江家怎么说也可以在京城里偏僻一些的地段买上一栋足够居住的房子。就是不知道,江大小姐过去看到新居,会不会后悔自己轻易就答应跟着家人搬出去了。
林茜檀不过是顺便经过,然而在江芷悦看来,自然就只成了炫耀,林茜檀人还在楚家没走,就听见江芷悦把楚泠屋里留下的一樽珊瑚玉佛给磕出一个角来。
林茜檀只当她是个孩子。
做大人的不跟孩子计较,却可以跟她的家长讨债啊。江家不是也有些祖传的宝贝存放在她的当铺里么。她就……随意地摔坏几个,然后赔些银子给江家,再把亏了名声的店铺给关了便是了。
大年初一是个不错的日子,江家大概也是盼着能用这好日子给家族转运似的,故意挑着这日子搬搬运运的。
林茜檀在楚家待到了傍晚,那个时候江家的人已经离开。她才去了思乡院。
楚绛本来要陪着她一起去,被她婉拒了。
楚绛于是想着也许她只是单独和故去的姑母待着,就干脆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茜檀甚至连丫鬟也没有带着进,独自一人进入了这阔别许久的院子。
江芷悦总还算识相,这院子里花花草草一砖一瓦的她并不敢怎么动弹。不用林茜檀说什么,她舅舅楚渐自然也会警告妻子看好侄女。而江宁娘哪怕因为子嗣这么一件事情而心虚,也是必然会有所妥协的。
这处思乡院是整个楚家最好的院子,唯一能和它相提并论的,就是隔壁王家王善雅所居住的正院。前朝山阴公主的府邸豪华,这两处院落,一向有日月同辉的齐名。
她清楚,在旁人看来,也许这小院子不过就是她阔别了几年的。但对她而言,其实是真正失而复得的。
前世里楚家蒙难,宅邸也被旁人买去,至少到她死的时候,也未曾筹够哪怕十分之一的银钱能将宅子买回来。
不过现在却不一样。
舅舅和她商量过,这院子,拿去稍微改造改造,正好用来当作新房。
想必下次再来,这儿会有许多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林茜檀在楚家待到了夜色几乎黑的,才离开。
树上的迎春花开得不错,夜色下有一种别样的美,马车行走在路上,踩在夜晚的京城里,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
回去侯府,都已经到了很晚的时候。
这一次,林家人却是还没有回来。
闹了半天,宫里才传出消息来,原来是天隆帝在新年初一的金銮殿上突然晕厥了片刻。一群妃嫔臣子的就没有不惊吓的。但林茜檀并不觉得意外。
心想也难怪林阳德进去之后,连带着一家的人也没有回来。
林阳德毕竟年纪大了,身子之前本来就因为纵欲过度而带着一些病痛,跟着别人在那儿站它个大半日的,总是受不住,回来之后就干脆和沈氏躺到一处去了。
林茜檀想着,她好像好久也没有进宫去看过萧太妃了。
*
天隆帝到了年纪,又疏忽养生,难免出一些健康问题。看着威武雄壮的一个人,谁知道他埋下了多少病根?
林茜檀进宫去,找上萧太妃,所为的,算是提醒萧太妃留意某些事情。
她懂得一些偏门的药理,也是阴韧教的,她懂得积极和海外商人做生意,也算是受了阴韧影响。中原人一向自持天朝上国,不太和海外商人接触,自然对于海外优异的那部分文明成果是从来也看不上的。
殊不知世界无奇不有,也总有一些奇花异草,是中原的郎中所不熟悉的。
林茜檀记得,前世天隆帝在位的后期,分明是和阴韧紧张敌对,却在一场大病之后,突然就和阴韧君臣相知了似的。
阴韧甚至因此一度全然把持朝政,排除异己,大概就是从天隆帝晕倒的那一次开始。
林茜檀曾经日日夜夜待在阴韧身边,对于阴韧的行动毫无疑问是有机会窥视的。
以她后来的眼光来看,天隆帝突然和阴韧关系变好,应该只是被阴韧以某种药物控制了,不得不受制于人。林茜檀便知道海外有那么几种作物,食用过度,便有精神依赖。其中上瘾程度远胜中原的五石散。
当时太医给皇帝诊脉也看不出是怎样的一个情况,林茜檀想着,历史也许会重演。
因为她的重生,历史轨迹虽说在大河流方向没有改变,却在许多事情的细节上有不小的不同。
天隆帝第一次晕厥的时间,也比她前世的时候早了太多。
既然是这样,或许她应该做的事情,是使得这时间往后拖一些。
但愿……萧太妃在天隆帝心目中的确是有一些分量的。
林茜檀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做了。第二天大年初二,她递了牌子,进宫见到了萧太妃。她经常进宫看望陪伴,也有一个缘故,便算是为了这一天做准备的。
萧太妃虽然厌恶天隆帝,却总是希望天隆帝能够长长久久待在那个皇位上,这样才能保证她这个身份尴尬的亡国公主平安无事甚至永享富贵。
林茜檀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要说的话一定会发生,便只好迂回地劝说萧太妃,叫她对于天隆帝的饮食上心一些。
“陛下操劳过度,宫里也没有皇后娘娘坐镇,还是太妃娘娘这个做长辈的多多操劳一些,为陛下打点,总好过那些鬼魅魍魉的趁虚而入,兴风作浪。”
萧太妃拿捏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林茜檀等萧太妃回应。
萧太妃装着听不懂似的,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臣女哪有什么别的意思。”林茜檀也是难得看见萧太妃对她露出犀利眼神。她装完傻,便寻机举了一个前朝的例子:“听说夏文帝时期,一度有宦官干政,当年文帝也是一时不慎,中毒在床,从此朝政被阉党把持……后来这祸国殃民、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九千岁被除,大快人心。”
萧太妃是夏朝公主,当然不会反感旁人在她面前说到夏朝。她不但喜欢听别人说,她自己也会说。刚刚萧太妃正和林茜檀提及夏武帝时期的事。
林茜檀也是见缝插针地提了一下那个事。
夏文帝是夏武帝的哥哥。而武帝在位时,正是萧太妃母族最为兴盛的时候。
可萧太妃总不会把林茜檀说的话当成是对她刚刚说的话的一个回答。林茜檀一开始说的“注意身体”的事情,她可是听进去了。
萧太妃看着林茜檀的眼神便有些复杂。
这小丫头,难道是知道了什么,想着婉转地告诉她?
林茜檀完成任务,在萧太妃这儿坐了有一会儿便离开了。萧太妃思索片刻,站了起来,决定主动去天隆帝那里看一看。这个男人,最好是多活几年,这样她这个先帝太妃才有可能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