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林茜檀浑然不觉楚绛曾经来过,收拾了收拾,过去了江宁娘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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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的时间,江芷悦去了楚绛书房这事,该知道的几位,也都知道了。江宁娘自然也不例外。
侄女不争气,不能让儿子喜欢,她心里失望。可侄女当真做了什么,她心里同样或多或少有些郁闷。楚渐一大早的,就为了这和她很是有些不快。
于是只好寄希望于儿媳妇能够因此黯然神伤一下,让她高兴高兴了。
但林茜檀进来大厅和她汇合的时候,那一张脸上,满满地写着“贤惠”两个字。
江宁娘又不由心思复杂。林茜檀没有不高兴,她心里欣慰儿子娶到一个合格的妻子。
但她自己要不痛快了。
相比之下,在旁边几乎只记得一个劲地挑衅林茜檀的江芷悦,看起来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这一刻,就是江宁娘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比起实力,她的侄女确实不是林茜檀的对手。
这就好比一个孩子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吃了零食,却以为大人发现不了一样。
就算让她坐上正妻那个位置,她也撑不住。
江芷悦很是郁闷。
她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林茜檀的反应,让她一点成就感也没有。她才不信她前天夜里那些动静林茜檀会不知道,可是不管她怎么眼神暗示,林茜檀永远在跟她友善地笑着!
“母亲打算什么时辰出发?”林茜檀只当没看见江芷悦,她知道,她越是这样,江芷悦只会越难受。她只和江宁娘说着话。
外面的马车已经套好,只是这个时间段外面的阴风有些大,这才耽搁了一会儿。江宁娘看了看天井,乌云遮蔽,虽说不像是要下雨,但……
“走吧,”江宁娘作势要起身,林茜檀乖觉地凑上前将江宁娘给挽住,三个人就这么上了车子。
早去早回。
她们出门,府里的侍卫带得自然是足足的,天隆帝回来之后,虽说严厉打击京郊那些胆大包天的盗匪,但就像水瓢似的,按下去这边,那边又起来了。
点齐五十个好手——不然,出了事,都没地方喊冤叫屈。
楚绛自己虽然没有空,府里的好手已然倾巢出动,有他们在,她们走在路上,再怎么也能够安心很多。
“这天气,也太阴冷了一些。”钟嬷嬷跟着林茜檀一起,她生怕天上下雨走山路会出事,“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怎么这样的天气,还要出门!”
“她自然要出门。”
林茜檀话语简短,仿佛只是在说江宁娘做的事都是为了丈夫和儿子。
但不知怎么,林茜檀看见江宁娘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就忍不住发挥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说不定,人家别有所图呢。就像钟嬷嬷说的,都看了天气了,却仍然义无反顾出门,说没点非去不可的理由,林茜檀也是不相信的。
马车先是出了城门,然后沿着官道从下而上,大约花费了半个时辰,才进到了白马寺的地界上。
故地重游,林茜檀忍不住惊叹这里又是一番变化。就连魏嘉音嘴里所说的“已经停止修建的旧塔”,也又新修了一层。
林茜檀暗叹自己踏破铁鞋无觅处,又好笑自己曾经过门而不知入。
王元昭说,那兵器库秘道的山顶入口,就在这塔里。
亏得她还连续好几天都在上面翻翻找找,却看不出来半点不对。
现在再带着答案去看题目,这塔的位置,分明就蹊跷十足。
前面江宁娘和江芷悦已经走出去老远,林茜檀最后远远看了一眼高塔,迈着略微急促的步伐,跟了上去。
也因为一开始林茜檀就看出来江宁娘身上的情绪像是有哪里不对似的,所以当江宁娘叫她和江芷悦“自己去玩耍”的时候,林茜檀分毫没有奇怪。
霁月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没过一盏茶的工夫,她就赶在江宁娘的前头回来了。
她附着耳朵把江宁娘私下会见某个一看便是贵族之家的男人的事一说,林茜檀便笑了。
她一直就好奇江宁娘那个老情人究竟是谁,谁承想她在做了她儿媳之后,这人在时隔多年之后自己跑了出来,霁月虽然不认得那个男人,不过却听清了他和江宁娘说了什么。
江宁娘这个时候也是十分恼怒的。
她早就有自己的家庭,儿子虽然不是丈夫亲生,但父子俩感情却是实打实相处出来的。
怎么会想到,那人和自己分手这么多年之后,还会想到自己,找上门来!
林茜檀却是心道,天隆帝这两年没钱拿大臣们开刀,因此败落的家族,可是数不胜数的。
家里穷了,风雨飘摇了,想起来跟前女友伸手借一点永远不会还的钱,也没什么好奇怪。
还钱与否,全看人品。
不过这钱,江宁娘可能还真是不得不给。
霁月道:“奴婢看着,那人穿戴也还算可以,只是是两年前的样式。”
林茜檀笑:“这才对。”没有钱,当然没办法做时下流行的衣裳。
霁月心头有点儿突突的,她是当真没想过,偷听听出一件陈年旧事,还知道了姑爷的身世。
看锦荷等人不在跟前,林茜檀压低了声音,玩笑一样跟她道:“那人只要拿夫君身世威胁,母亲这银子,愿不愿的,都得愿意。”又或者,那人人品好,但江宁娘自己会心虚,会急于用钱封口。
谁让她真爱她的丈夫?
就是不知道,这人是谁呢?
秋天的山上,气温更冰凉一些。林茜檀、江芷悦各自求了签,江宁娘又“和法师聊了一会儿佛道”,为了赶在天黑之前回到楚家,她们并没有耽搁。
楚家的马车离开了,有一人站在隐蔽角落目送,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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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多事之秋,她们三个出城一趟,回去的时候一在半路上因为碰上一两个熟人而耽误了一会儿,回到家里的时候,立刻就发现楚渐父子看见她们回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么明显。
刚刚见过老情人——哪怕是没有好脸色给老情人,江宁娘面对丈夫,也是分外心虚的。
好在楚渐在这些事情上一向并不敏感,楚渐于是发现,妻子这天晚上对他殷勤得过了头。
反倒是楚绛当时就疑惑地扫了母亲一眼。林茜檀笑,江宁娘自己大概不清楚,她心虚起来,有些肢体动作,仔细观察就能看出来。
楚绛还指望林茜檀能够跟他说一说,可林茜檀又怎么可能去说?难不成直说,他不是他爹的亲生儿子?
毕竟是车马劳顿了一日,林茜檀筋骨上还是有些疲惫,没说几句话,就眼皮沉重地沉进了梦乡之中,楚绛看她累得睡着,也就没有再打扰他。
隔着这屋子不算太远的王家里某棵树上,有个人这大晚上的不睡,躺在树干上不知在干什么,对着远处熄灭下去的灯光,嘴里念念有词的:“王普说得对啊,我这不就是上赶着找虐吗?”
林茜檀也是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才知道东都方面楚乔送了东西过来。楚绛报喜不报忧,拦着东都眼下被叛军割据的事情不说,以为林茜檀一个内宅妇人就算是听说,应该也是很久之后。
林茜檀却是在拿到大姨母给的东西的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东都的事。而且知道的还比楚绛要详细。
因为知道叛军的底细,也知道他们军纪严明,林茜檀并不十分担心姨母。反倒是对于东都的局势本身更加在意。
有组织、有纪律,林茜檀心里有她怀疑的对象。
楚绛意图转移林茜檀的注意力,反而和林茜檀提起周逸来:“……说了引荐我认识认识,怎么总不见你有什么动静?”
林茜檀笑了。想想也是,还真给忘了。择日不如撞日,于是道:“就是不知道,周叔现在有没有空了。不然,现在便去。”
夫妻俩说走就走,反正也才是刚刚用过早膳的时候……
楚绛连着两日不需要上衙,林茜檀早就觉得有些奇怪。
楚绛道:“这是预支给我的,因为,过几日,我恐怕就会忙得脚不沾地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
楚绛见自己这么说,林茜檀也没有多问一两句,当真就是“贤惠”得不问那些“男人的事”,心里自然是失望的。
两人往府外去,那边屏风先走一步,去往周逸那儿打个招呼。周逸的确正好在养生堂那里,林茜檀带着楚绛过去,能够碰到他。
有些破旧的小巷子,并不怎么显眼的大屋大房,楚绛眼前的地方和林茜檀过来一路上为他介绍的,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有一处是林茜檀从头到尾没有提过的。他可不知道,周逸会是一个面相并不显老的儒雅秀士,容貌俊美,身材颀长,一看就知道年轻时并非池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