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檀决定利用女儿去缓和与楚绛的关系,天边忽然又响起一声轰鸣巨响,夫妻俩的目光又都朝着天边看了过去了。
楚绛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林茜檀一些。林茜檀还在想着怎么和他说呢,听他主动说起,也是微微一愣。
锦荷将屋里的人带了出去,楚绛道:“我进宫去打探虚实去了。”
人人的注意力都在城门边上,楚绛却突发奇想,想到可以趁机混进宫中。皇宫自然还是那个皇宫,只是掌控皇宫的人不同了。
林茜檀对于楚绛的想法有些惊讶:“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楚家在皇宫里有人脉,林茜檀知道,但没想到楚绛会在这种时候将这些暗桩用起来。
楚绛道:“可惜,没有成功。”
他的本意是浑水摸鱼,试试看扮成太监进宫去。
本来想的,是将天隆帝偷渡出来,可惜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将陛下偷出,或可制造混乱。”而一个已经形同行尸走肉之人,失了兵权,不足为患。
他深深看着林茜檀,林茜檀也在看着他。好一会儿,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问了林茜檀一个林茜檀一直不知道怎么告诉他答案的问题。
“你知道不知道城外攻城的,都是什么人?”
问得这么直接,林茜檀垂了眼眸,又马上抬起,却是道:“你觉得我知道不知道呢?”
虽然是反问句,其实形同是回答了。
怀里的孩子动了一下,楚绛低头去看,只见女儿正用明亮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看得他的心也化了,他心里就算有什么怨气,也给化得干净了。
其实早在闽州王元昭带他去林氏商行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林茜檀与王元昭的合作当中另有一些内幕。
他也没有跟林茜檀说,他夜里进宫,曾在帝王寝宫之外,正好听到过一段自言自语。
楚绛坐了没一会儿,便要离开。
林茜檀叫锦荷送他出去。
孩子嘤嘤而语,不太哭闹,十分乖巧。
他没有喝酒,身上便没有酒味,取而代之的,就是浓重的脂粉味,锦荷自作主张,将楚绛送到院子门外的时候跟楚绛说了:“姑爷之后再来,还是换身衣裳吧。”
楚绛微愣。
锦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顺一些:“小主子才生出来,恐怕闻不得您身上的味道。”主子没好意思提醒,这恶人让她来做。
楚绛像是后知后觉似的,才意识到。他现今一直这样,自己习惯了,倒是没什么。但锦荷说得对,他是不称职。
楚绛记得锦荷是林茜檀身边亲信的丫头,答应了锦荷这事,便离开了。
锦荷回过头,自己去林茜檀跟前认了一通罪,林茜檀虽说无奈,但锦荷这事倒是做到她心头上了。
只希望趁着孩子出生,楚绛能够改一改那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酗酒的习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一是怕伤了夫妻感情,二是总在楚绛跟前觉得有些心虚,这才没说。锦荷给自己辩解道:“……如若不然,小主子天天闻着脂粉,鼻子嗅觉不坏也坏了!”
楚绛再来时,果真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裳,林茜檀看着,心里高兴。
可楚绛如此,也不过只持续了一两天。
过了两日,楚绛照例看过小包子离开,说是晚些再来。可走到半路上,碰上了锦华。
上一次的事,楚绛还记在心里,看见锦华没有好脸色。锦华却是固执地拦住他,不让他走开。
锦华说:“我想和你谈一谈。”
楚绛只想绕过她。
锦华这一回却不肯让路。
楚绛正要强闯,锦华却是突然凑近,在楚绛生了怒,想要强行推开她的时候,又快速凑近楚绛的耳朵,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却让楚绛停下了行走的动作……
“我能不在意的事,她能吗。”
楚绛下意识一顿。
锦华的眼睛里似乎是在传达着什么东西,楚绛心有所感,下意识地转过了身子,似乎在犹豫。
之后,旁人就只知道锦华公主拉了楚绛坐在亭子里说了有那么一会儿的话,说了什么不清楚,只知道这番谈话之后,楚绛没有再去看望女儿。
到了隔日,林茜檀听说楚绛去了锦华屋子里陪锦华“下棋”的时候,颇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楚绛讨厌锦华,不是什么太难看出来的事情。
然而楚绛不但将女儿丢下,去了和自己全没关系的锦华那里,还一待就是一个晚上。
外头打着仗,楚绛如此作为,就连下人们都忍不住议论他风流。又有人说,锦华公主是嫁过人的,宫里那位一死,她就再也不是什么公主了。
自以为最懂男人心事的小厮管事暗地里无不羡慕。
林茜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半晌,林茜檀微微叹气,像是再次接受了这个事实。
之后,她自己逗弄了小半日小包子,又用了午膳。
问起楚绛,下人只说楚绛还在公主那里没出来。
楚绛的确还在锦华公主暂时居住的那个屋子里和锦华一起下棋。锦华棋艺不错,但只因为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看上去棋盘上半点布局排阵的意思也没有。
不过楚绛同样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也是心不在焉,两人时不时说说话。
锦华看楚绛一副想走的样子,苦笑道:“你好歹也跟我下完这盘棋。你也别怪我用这样的手段留住你,若是手里没有一点把柄,你恐怕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像之前。
“殿下既然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么一个道理,又何必强求。”
更别说他现在还是残缺之躯。
锦华笑,先是道:“你如今也不必叫我殿下了,说不准这大商朝的旗还能飘几天。”
又道:“你难道没有听过,不甜的瓜也别有滋味?”
楚绛落下一子,像是在回忆自己这好几年对锦华的冷待,之前锦华趁他醉酒,无意之中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不得不受胁迫。
“所以,殿下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如果不照做,她就把事情告诉给林茜檀。
锦华皱眉,像是很遗憾楚绛坚持不肯叫她的名字:“你说是便是。”
锦华好像不知道天隆帝这时被囚禁宫中随时有生命危险似的,楚绛嘲讽她她也不在意:“从他把我卖给戎国的时候开始,我就对他失望了。”
再后来,天隆帝种种冷淡,更是让锦华日益看清所谓天家亲情。
她的母妃,口口声声疼她,到了要紧时,一样毫不犹豫叫她为同母兄弟牺牲。
炮火不停,屋子里的棋局再怎么拖,也总有结局的时候,楚绛已经履行承诺,在锦华的屋子里待足了时辰,他投下最后一子,说了句:“殿下技艺高超,臣自愧不如,投子认输了。”
锦华看了看棋盘上白子分明形势一片好,面露凄苦。
楚绛离开之后,锦华让人收拾了棋盘,之后早早睡下。
到了第二天,楚绛依然没去林茜檀那儿。非但没去,锦荷说了也白说,楚绛依然是一副风艳的打扮,一身粉气。
不过在外面那样一个情况下,倒是没谁一直将注意力停留在儿女情长上了。
楚渐看在眼里,唏嘘不已,思来想去,决定暂且不管这些事了。
战火烧了数日,一直到了四月底的时候,城中的守军终于露出了明显的颓势来,王元昭当日突袭因为保护兄长而耽搁,随后便立即改强攻为袭扰。城外和城内不同,后勤源源不绝,而城内的人却是坐吃山空的。
对于战争的结局,人们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己的见解,大家普遍认为,阴韧打不赢这场仗。
阴韧本人分毫也不惊慌的样子,每日里照样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好像那些战争输了,他也一样可以重来似的。
四月二十五,是先帝燕坚的祭日,阴韧甚至好心情地不忘叫人给各家送祭品糕点,叫各家自行祭祀,好些人都忍不住当着宣旨太监的面,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来。
御膳房的手艺的确不错,林茜檀看了看那些点心,除了素淡一些,闻着味道极好。
只是这点心,也不知有多少人敢吃。
且不说这点心是用什么做的,众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说了,这京城眼看着守不住,这种时候,大家心眼不免就会多上一些,想着不能为了几个糕点得罪了新帝……
他们眼中的新帝,自然是那亮出旗号来,说要复国的夏朝皇孙了。
城外的大营之中,正安然坐在最安全的地方的王大狗,正一左一右拥着俘虏而来的美女,玩得不亦乐乎。
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管还有别人看着,俨然一副已经胜利在望,坐拥美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