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绛对外声称,他和锦华已经有过一夜,锦华已经是他的人了。所以楚家有理由把锦华留下。
在这件事情上,林茜檀不觉得怎么样,反而是她身边的人怕她心里不好过。
钟嬷嬷和锦荷的声音到最后彻底听不见了,没人注意林茜檀放在膝盖腿上的书本,有好一会儿都没有被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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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外面有一点儿吵吵嚷嚷的,思乡院里的人不用林茜檀吩咐,就知道去打听情报,回来说,是宫里来人了。
魏嘉音乘坐着八人的大轿子进宫去,这动静,想不知道也难。
人们原本还对宫里新主是谁迟迟不定这件事很是疑虑,但随着魏嘉音这一顶轿子往里去,真是一锤定音了。
小丫头兴奋地跑进屋子禀报,林茜檀听过,便叫霁月也去外面跑一趟,霁月拿了钥匙,开了地道,出去了。
吃一堑长一智,林茜檀一回来就让人用世上最硬的钢材把地道进出口给堵上了。霁月也是第一次用钥匙开门。
她相信马老七等人嘴巴严实,只能说阴韧奸滑,不知从何处得知。
魏嘉音风风光光,不说敲锣打鼓,也差不远了。
可正房那边又因此争执了一晚上,锦华昔日和魏嘉音有所不睦,可终究是没给送走。
令林茜檀觉得有些不解的地方在于,不仅楚绛据理力争,就连楚渐也表明了并不反对儿子的决定。
林茜檀忽然觉得,她这后半辈子大概会挺热闹的。
楚渐不知林茜檀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对于他支持儿子这事,不免就觉得对不住林茜檀。
他破天荒地在儿子不在的情况下,将儿媳妇单独叫去,各种安慰,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不。
前一天晚上刚争执一通,隔日一早,楚渐就又让人给送了小礼物过来,弥补心虚亏欠之处。
他有私心。
林茜檀等了大约有几天,江宁娘总算想起了她,也把她叫去,说了一通话,核心意思不外乎就是请她在楚渐跟前发表态度。
林茜檀在这件事情上采取了一贯默许的态度,像是只要楚绛喜欢,不管是谁进来,她都没有意见。
这分明是江宁娘一直都对她还算满意的一个地方,可到了这种时候,心里也只有不满了。
也正是这时,不知谁提醒了江宁娘一句,说是林茜檀一直在为出任女官的事情和楚绛有所分歧。
江宁娘眼神一亮……
京城正处于一种不上不下的诡异状态,进请更换国号、新主登基的折子渐渐堆成了小山。
大臣们私自以为这是新主暗示他们积极进折子呢。自古以来,天下之主总希望自己的登极是顺应民心的。
茶楼酒馆的人又有新话题了。
到了六月初,被闲置多日的大臣们终于又需要重新上朝了。看着站在御阶之上的年轻男人,许多大臣纷纷觉得,很是不适应。
晏国公府和魏氏一族齐齐水涨船高,就是各自家族中一向不受宠爱的儿子,也得到了外面人的青睐,王元昭现在每天站在那里,试着打点议政,进入角色。虽然并没有身穿黄袍,却也和身穿黄袍差不多了。
众人虽然惊讶于那皇孙殿下居然甘于沉默,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明白了。既然天隆帝都可以被阴韧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么这末帝皇孙也是傀儡,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最恼怒这些的,大概也只有夏三娘一人了。
可兵马不归她管,就连大儿子也不积极争取配合,她又能如何?
已经被整理过的某处宫殿之中,已经换下了身为“平民”布衣的夏三娘已经在宫里待了数日。
以前服侍她的人,也都被她带进了宫。那些被派来服侍的宫人纷纷惊讶于夏三娘浑然天成的贵气,暗道这哪里是她们原先所以为的,不过是沾了儿子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村姑?
夏三娘自然将这些狗眼看人低的贱婢看在眼里,多年不曾回来,这里的人也都彻底忘了曾经的主人了。
六月初的天,空气之中都散发着一股热意。毗邻午后,夏三娘正困倦。她刚勉强消了几分恼怒,心中暗道还是这样养尊处优的生活最适合她。
几个婢女,围在她的身边,打扇子的打扇子,揉腿的揉腿,还有人在为她剥葡萄皮。
匆匆而来禀报大事的宫女却惶惶不安地扫兴,夏三娘原本以为只是宫女自己太不淡定,结果宫女说来的事情,让她也一样无法淡定。
“老晏国公怎么会突然没了!?”
夏三娘蹭地从藤椅上坐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她即使再问一遍,宫女也还是这么说。
宫女会找上夏三娘也是有原因的,人人都知道王元昭是如今晏国公的私生子。夏三娘虽然不被王家承认,但却可算名义上的半个儿媳。
而对于夏三娘来说,王群更应该算是她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有了这事,夏三娘还睡什么午觉?
夏三娘立即爬了起来,朝着小儿子所在之处找了过去。王家报丧的人还没有走,夏三娘过去的时候,那人还在。
再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祖父,心里不管喜欢不喜欢,都要在表面上做出哀伤的样子。
又因为未行登基大礼,王元昭实际还不是“君”。家里有长辈去世了,他也理应出面出面。
而在夏三娘听来,王群的死因让她觉得有点匪夷所思。报丧的人告诉她和王元昭,王群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家冰窖里,活活冻死。
王元昭于是出宫去了晏国公府,夏三娘则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王群怎么会被自己家的奴仆给反锁在了冰窖之中!她贵人多忘事,显然不记得某些事了。
那犯了大错的冰窖管事早就害怕得只知道战战兢兢。因为这时正是夏日,用冰的地方不少,所以平日冰窖开开关关的。
事发之时他正好喝醉,夜里稀里糊涂就给晏国公府里的冰窖上了锁。竟然完全不记得听到冰窖之中有呼救的声音。
王元昭去看了一眼王群的遗体,尽了尽便宜孙子的责任。再去看了看魏嘉音,陪着吃了顿饭。
最后,又看了看天色时辰,等到夜色黑透的时候,这才找理由离开,然后敲响了林茜檀屋子外面的支木窗木架。
林茜檀穿着整整齐齐的衣裳,正坐在那里看书。她像是知道夜里一定会有客人似的,桌上两副杯子,就连头上的簪钗都没有取下来。
“你倒是不怕来得不是时候。”
王元昭还要回宫,便也不像往日插科打诨的:“老头子的事,是你干的吧?”
林茜檀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有笑意:“不然呢。”
顿了顿,又道:“你可别与我说,你对这老头突然有什么祖孙之情了。”
王群对王元昭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孙子并没有什么好感,是有目共睹的。
王元昭同样没把晏国公府当家。之所以时不时回去,一来是为了王善雅这个父亲,二来也算是能够距离林茜檀近一些。
“你说的什么傻话。”
林茜檀为什么要设计王群死在冷冰冰的地下室里,林茜檀没说,王元昭也能够明白的。
必定是为了待梅。
林茜檀将他请进屋子里,又道出了另外的一个理由:“有他在,你会有麻烦。”
时人讲忠孝,父祖之于子孙,通常都有绝对的权威。即使做了皇帝,也一样会受制于人。
王元昭心里明白,只是不可能真的去做弑祖的事。
“所以,我替你做了。”林茜檀也不怕直说。
和王善雅不一样,王群和王元昭理念绝然不同。王元昭不方便对他太过不好,王群却能够很容易就掣肘他。
让他体会那种在冰冷空间里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这样的死法太适合王群了。待梅看见了,会快慰的。
王元昭叹了口气,心道,他几乎也以为林茜檀将这件事情丢在脑后了。没想到林茜檀只是一直将这件事情记在心里,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动手而已。
至于那犯事的管事,“不过是个喝醉了酒就敢对女子作恶的龌龊人而已,没什么可惜的,你别在意。”
听着王元昭这生怕她多想的话,林茜檀笑:“我知道。”
夜里时辰不早,林茜檀请王元昭坐了下来在屋子里,喝了几杯小酒。尔后他离开,林茜檀才拆卸了身上的东西,又去看了看躺在隔壁睡觉的女儿。
她也好,王元昭也好,都并不清楚,一刻钟前,几十步外正有个人一直拿着千里镜看着他们这边。王元昭何时翻身进屋,又是何时出来,他都留意着。
他身边的小厮肉眼难辨,于是满心疑惑,不知道他主子这是干什么。
人都来了,不往前走,反而停留在半路上拿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对着少夫人的房间看。
可虽说心里腹诽,主子突然改了主意要往回,他也是不能质疑的。
府里的回廊上,石灯笼的亮光轻盈扑撒在楚绛的脸上,楚绛神色安宁。他心情不差,想到自己刚刚目睹的事,他庆幸自己花了重金买了这个小玩意。
有这航海上要用的东西,他若是来,起码可以先看一眼,免得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