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着,这与他们事先说好的,有点不一样。
但这毕竟是王元昭一人的决定,只要他能够承受得住民间压力,这时坐上皇位去,也未必就一定是坏事。
王元昭也许在意她的想法,丫头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宫里的人赏赐了糕点出来,林茜檀在食盒的最底下,发现了一封用海外语言书写的书信。
林茜檀便知道那是王元昭的信了。
王元昭在信上告诉林茜檀,天隆帝恐怕支持不了太久了。这事阴韧瞒得好,外界人还不知道。
林茜檀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与其到时候叫阴韧夺走了先机,不如眼下他们自己先虎据京城形胜,也算不错的选择。
林茜檀没有回信,只将那些糕点分了给锦荷,自己则是继续逗弄女儿。
另外一边的宫里。
王元昭等了有一会儿,没有收到林茜檀回信,也不失望。他也有很多的事牵绊他的注意力,所以实际并不空闲。
就说现在御书房里满满当当的人,就足够他应付。
忙忙碌碌,颇为充实,也麻烦得够呛,他玩笑一样心想,也不知为何古往今来那么多人会喜欢争这个位置了。
就连他,亦如是。
说完了事,大臣们先出去,屋子里却还有个别人在他身边听他唠叨。王大狗等到室中彻底没人,方才走出屏风,笑答:“我还是更喜欢咱们村子里那自由自在,这大麻烦还是你来吧?”
王元昭笑,他是觉得麻烦不错,但与此同时又确实是兴奋的。都说高处不胜寒,但相对的,能看到的风景也确实比别处好。
王元昭拉着哥哥坐下,命人取来一瓶小酒,两个酒杯,御书房里的气氛其乐融融。
叫人准备登基大典的命令已经传下去,有关衙门也按照命令运转了起来,王元昭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接下去的一段日子,有的折腾。
王大狗无不怀念地道:“不知不觉,你都成家立室,我这个做大哥的反而还孑然一身,一事无成。”
用夏三娘的说法,他的妻子不是可以随便决定的。这一拖,就是好多年下来。他拱手让位,算得上忤逆。
王元昭也被哥哥的话勾得想到了母亲身上去。恐怕若是母亲知道这些,还会生气。
王大狗的话音刚落,王元昭就接话道:“京城多得是贤淑好女,大哥大可等到领了亲王衣冠,立了王妃,再带上如花美眷出京去,纵情山水。”
王大狗看了弟弟一眼,确定弟弟并不是心存试探,而是真心。尔后笑道:“还是算了吧,我可不喜欢弟妹那种类型的大家小姐。”开口闭口皆是规矩。
王元昭听着哥哥的话,勾唇而笑。
一会儿,又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他们兄弟两个小的时候曾分别得到过老师的一句评价。
只是这话他们老师只说过一次,由于夏三娘并不爱听,因而作罢不再提及。
“老师当时说,你看着严谨听话,实则性喜自由。我看着调皮捣蛋,实际骨子里才是正经的那一个。”王元昭同样怀念。说起那时,他还不以为然。如今方知,老师慧眼如炬。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王元昭难得为哥哥破例,多喝了一点,王大狗看在眼里,心中怅然。
两人说了许多,王大狗坚决不要所谓的亲王爵位:“眼下是暂时不需要我这个假萧胤的,我还是趁着早,赶紧离开,不然等母亲想起来,可是不会放人的。”
说着,他说他要走了。
王元昭便站起身来送哥哥,显然也是知道哥哥说的有理,笑着默认。
之后,他再坐下来看了一会儿折子,起身去了夏三娘那里。夏三娘心中有气,不愿理会。他照例吃了夏三娘一顿冷脸,然后回到住处洗漱躺下。寝宫中宫女看着他就那么躺下,眼里难掩失望之色。红颜当前,奈何郎君无意。都说这新帝敬重嫡妻,旁的就是一头母猪也不多看一眼,果真如此。
*
楚家里。
魏嘉音还没有躺下。
娘家派来送汤药的婆子刚走,隐隐冒着热气的瓷盅还被搁在桌上。
魏嘉音的乳母正面带喜色地拿着魏家送来的方子走了下去。魏嘉音面色微红地坐在那里,略显尴尬。
她和王元昭成亲也有一年多了,身上至今没有一丝半点的消息,身为娘家人,又是王元昭即将鲤鱼跃龙门的当下,会暗中提供“帮助”,实在是人之常情。
那婆子传过来的话还在那儿绕着呢:“夫人说了,这方子是她当年用过的,效果好着呢。大公子就是那个时候给怀上的……”
这汤药只由女子服用,服用之后据说通体生香,散发吸引男子的体味,就是柳下惠也扛不住。
兼之行经通血,滋养阴气,对女子受孕效益极好。
婆子说话不免直白,魏嘉音听得脸上燥热,却又无可奈何。
等着好不容易把乳母等人全都哄骗下去睡了,魏嘉音这才叹气苦思。
她父亲的意思她也明白,家族兴盛的责任现在在她这。一个嫡长子的出生,何其重要。丈夫如今人在宫中,多的是小蹄子意图勾引。真是一不小心就会让人钻了空子。
但现在并不是她不想生或是身上有什么隐疾,而是在于她至今仍未破身!一个黄花大闺女,上哪儿怀孕去生嫡长子!
可这样的话,又能跟谁说去?
就是她身边的这些人,都没几个知道真相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汤药既然被夸的神乎其神,她的确可以试试。到时候夫妻琴瑟和谐,她也不用再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了。
这么一想,魏家送来的汤药给她吃在嘴里,味道也不一样了。她喝了汤药,犯了困倦,不一会儿也睡下了。
月上枝头,满京城的人陆陆续续都进入了睡眠之中。千里之外的天隆大运河江面上,却是灯火通明,无人能睡。
不仅水面上,陆地上也都是兵马将士。十几万人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炮火之下,不知死了多少的人,也不知有多少的鱼被血水的恶臭熏死。
魏嘉斌勇武难当,一心想对阴韧报当日战败之仇,冲杀起来悍不畏死,来到东都之后发起了好几波攻势。阴韧手下的确也因此吃了他不少亏。可他同样也受了不轻的伤。
这夜大战,他不顾自身有伤,也不听旁人相劝,亲自站在最前线,发誓要撕开一道口子,撕碎阴韧的防线。
阴韧派出的那位将军,和他不同,那人武艺不及他,却比他擅长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魏嘉斌一时不慎,再次着了道。
一切也不过那么一瞬间的事,魏嘉斌报仇不成,反而被敌方弓弩一箭穿心,当场血溅三尺,立刻没了气息……
陈靖柔在关键时候大吼一声,强行将士气凝聚,一声令下,全军暂时有序撤退……
城墙之上,阴韧笑看,若是他没记错,这人和丫头交情不错。
*
亲人之间往往是心有灵犀的。这一天晚上,京城之中多少人本来睡得好好的,夜里突然惊醒了过来?
魏嘉音睁眼醒在一片漆黑的屋子里,看着熟悉的环境,头一次真正觉得一个人睡这一张床,太宽阔了。
她有动静,外面守夜的人一下子就发觉了,进来问她怎么了,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又要怎么去和别人说。
可无论如何,她也是再睡不着了的。
丫鬟劝不动,便只好伺候她起来,在自家院子里逛了有一会儿。可即使如此,之后重新躺下的她,也不过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到了第二天,魏嘉音越想越不安心,总觉得她那个年轻气盛的大哥在外领兵,会不会不安全。
她于是叫来乳母商量。
乳母自然只知道叫她回娘家问一问。
魏嘉音自己思来想去,并没有往宫里给王元昭送消息,而是找上了林茜檀这个消息灵通的朋友。
说来也是巧,楚乔一波三折,刚好赶在了和魏嘉音一起,进了楚家的门。有楚乔在,魏嘉音便只简单递了一个求助的意思,便走:“不打扰你们相聚!”
她没注意楚乔听她说起魏嘉斌时,闪烁了一下的眼眸。
魏嘉音离开之后,楚乔才开口阻止林茜檀安排人手:“你也不用叫人专门走一趟了,我这儿就知道一些。”
林茜檀听了楚乔诉说,反而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和魏嘉音开那个口了。
楚乔道:“我上京来时,那战场的血水都飘到沧州去了。”
林茜檀想了想:“罢了,横竖这事自然会有衙役把消息送回,也省得我动用店里伙计吃力不讨好了。”
倒是楚乔,好不容易回来京城一趟,却是赶上一个不太好的时候。
别人回娘家,那都是热热闹闹,楚乔回娘家,楚渐和楚绛为了公事出门,江宁娘干脆称病不出,显然是对大姑子不太待见。
林茜檀忽的便想知道她娘亲和姨母那时候怎么和她婆婆过不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依然如斯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