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月又问:“头三个月最要紧,姐姐近来身子可好?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大夫和妈妈都说我怀相好,没什么要紧的,只不过贪吃爱睡。不过,现如今,这些都已好多了。”
“能吃能睡才是最好!”嘉月乐呵呵的讲着,不知为何,忽的心头一动。
淑然挑眼一瞥,看嘉月遍身素净,也不见戴什么首饰,只斜斜簪一支掐丝点翠转珠凤步摇,于侧额微晃,明珠簌簌,累累而动,更增丽色三分。她笑着点头:“瞧你气色很好,想来王爷对你不错。”
嘉月微微一红脸,恼羞道:“姐姐惯会取笑我!”
淑然并不就此作答,却悠悠然的另作他言:“前几日,郑家设宴,左近人家的官眷贵家娘子都去了。没开席前,女眷们便聚着吃茶说笑,不知谁提了句现苏家子女正在议亲之事。”
“苏家那个四公子,你是知道的,是个名副其实的骄奢淫逸,贪图享乐之辈,听说原先定了富安侯爵家的女儿,也是门当户对,谁知不过半月,那四公子被人抓到和自家表妹举止亲昵,搂搂抱抱,消息传到了富安侯耳朵里,这门亲事便也黄了。苏家夫人的脸色当场就有些不好,为怕局面不好看,郑大夫人出来打了个圆场:‘富安侯家若不成,就再瞧瞧旁的人家,孩子尚小不懂事,成了家便好了。’”
嘉月轻哼两声,也不说话。
淑然缓下肩头,半嘲半笑:“就这种糊涂虫,轻易被人算计的败家纨绔,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只是那苏家六姑娘,却不一样了。”
嘉月愣了一愣。
“这六姑娘不比她哥哥,是个有野心的人,她如今年岁已禁不起慢慢挑拣,然眼界又高,必不愿将就的。谁知席上林夫人说了一句,‘女儿嫁人未必需要豪门显赫,免得沾染了富贵权势。’这话是甚么意思,谁听不出来,苏夫人气得当场就想砸茶碗了。欸,你也知道,这两位是素来不和的。”
林夫人与苏家先夫人有几分交情,只瞧现夫人颇有心计手腕,又素爱豪阔,林夫人素来厌恶这种市侩俗气的行径,恨不得井水河水划清界限的好。
这番话说完,姐妹俩久久无语,过了好半会儿,嘉月才缓缓道:“苏家竟还在动这份心思?”
淑然失笑,复又叹息:“权势动人心,又怎会草草罢手?”
嘉月默了一下,说:“姐姐此番话,是想给我提个醒儿?”
“我只是怕你又钻牛角尖!”
嘉月笑了笑,“姐姐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的。”她一抬头,窗台恰恰支开半格,透进来的光青白明亮,“我既做了王爷正妻,自得拿出正妻的气度来——即当其位,必承其重!”
淑然也觉有理,她轻轻叹了口气,一时两人又俱是无言。因淑然尚在孕期,也不好多叨扰的,又说了会子话,嘉月便要告辞,淑然瞧了下一旁的滴漏,“都这个时辰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往下说。
嘉月心里也是惆怅,便玩笑道:“姐姐只要不嫌我吵闹,我便常来看望。”又叮嘱了些孕期不可伤身疲惫,万事皆靠边云云。
淑然笑她啰嗦,目送着她离去。黛纱窗拢下,她想起自己刚有孕时,也动过抬个谨慎本分的陪嫁丫鬟上来的念头,她心里虽不痛快,可与其将来有个不知根底的尖着脑袋上来,还不如叫个可靠老实的去服侍夫君。幸而,夫君心中也是顾念着她的,一口便拒绝了。男人家三妻四妾是常理,更何况是她们这样的人家?大宅院里,妻妾和睦,异母兄弟一堂和气的,毕竟是少数,女子一旦有了自己的骨肉,那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