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伦返回禀报后,本以为梁丘赐会懊恼,觉得错失大功。岂料他听后却面色如常,哪怕得知罗军候死了也无动于衷,只让人持一个首级上来,让化名任侠的万脩辨认。
“你且看看,这是麻渠帅么?”
万脩大惊,定睛一看,原来不是马援,而是个相貌丑陋的麻子脸,大概是梁丘赐从左谷城里投降的人中挑出来的。
“是或不是?”梁丘赐语气加重,第五伦连忙咳嗽两声,万脩才硬着头皮说,这就是贼首麻渠帅。
“哈哈哈,麻渠帅来救援左谷,为本校尉麾下所斩,麻匪已被剿灭!”
梁丘赐心情不错就好,第五伦上前作揖,为自己没能抓住卢芳告罪。
梁丘校尉却又变了脸,随手指着一个有羌胡容貌特点的首级道:“伯鱼真是糊涂了,你方才,不是已经斩得卢芳的头颅来献了么?”
我什么时候……第五伦愣住了,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梁丘赐得意地说道:“卢芳已死,叛乱已平,就算以后有人从山里出来,那大概是其兄弟、儿子冒名,难成气候。”
梁丘校尉,你他娘真是个人才!
这操作让第五伦叹为观止,看来,要在新军中混,是真的不能要脸啊。
但只在片刻后,第五伦就发现一位和梁丘赐棋逢对手的存在。
却是安定郡属令,终于带着郡兵呼呼赫赫赶到左谷城,梁丘赐正想要向属令炫耀他斩得的“卢芳头”,岂料对面却先一步用矛挑起一颗首级来。
安定属令站在戎车上哈哈大笑:“梁丘校尉,没想到吧,虽然你先攻下了左谷,但叛贼卢芳带着几个随从向南方遁逃,正好为我部所斩!虏首就在此处!”
……
两颗容貌年龄都不同的“卢芳头“,成了这场滑稽平叛的荒诞尾声。
倒是第五伦知道,这俩都是假货,加上卢芳还顶在脖子上那颗,这位“大汉左谷蠡西平王”就有三个头了。
若卢芳足够聪明,肯定会弄假成真大肆宣扬,自称三头六臂,怎么砍都不会死。
说不定卢芳能借着这故事,再从西北隅哄骗一群愚夫愚妇,甘心追随呢。
倒是梁丘赐和安定属令,为首级孰真孰假争执不休,都拿对方没办法,只能各自送给上司报功。
在这点上,比韩威距离京师更近的安定郡无疑有巨大优势。
数日后,安定郡首府高平(宁夏固原),大尹王向得到属令传首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写了奏疏,让驿骑连信带头,速速送去常安。
王向是皇亲,“五侯”之一的平阿侯王谭之子,很清楚堂兄王莽的性情。
“这卢芳在安定郡谋逆叛乱,我身为大尹,居然毫无察觉,非得吞胡将军提醒才派郡兵进剿。”
“倘若卢芳被安定郡所斩,那我还算能将功补过,若不然,只怕要遭申饬了!”
“只要送去得够快,等天子大喜之下颁布犒赏,定于制诏,不好反悔后,假的也成真了!”
驿骑换马不换人,没日没夜地驰骋八日后,赶在七月份的尾巴抵达京师,将王向的奏疏连同“真●卢芳头”送达大司马府,又传入寿成室内。
然而此刻的寿成室中,气氛十分微妙,从九卿大臣到小黄门,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碰了皇帝不快。
原来,数天前的七月壬午日餔时,京师发生了奇异的自然灾害,暴风大雷雨从西北方席卷二来,毁坏房屋、摧折树木。
宫中昭宁堂池东南角的那株百年大榆树,也在狂风中倒下,正好砸毁了东永巷西垣,正正压在东阁上。
这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连帝国殿堂“王路堂”,也就是汉时的前殿也遭了难,被烈风毁坏了西厢及后阁更衣中室。
墙折瓦坏的财产损失,甚至连人员死伤都是小事,皇帝和大臣们最关心的,是这诡异天象究竟预示着什么?是朝堂天下不稳的暗示么?是预示着西北方将有巨大变故么?
皇帝已经连续数日没有上朝,从国师刘歆、国将哀章,到说符侯崔发、统睦侯陈崇等,都频繁被王莽召见,讨论这件事的寓意。
朝中有人隐晦地提出,恐怕是与西北对匈奴用兵有关,惹得王莽勃然大怒。这难道预示着匈奴会像狂风一样,长驱直入扑向常安么?既然如此,就更说明予对匈奴主动出击的正确性啊!
偏执到这种程度,只差有人嚷嚷一句“亡新者胡”了。
而崔发为王莽观察天象,又发现今日有月亮偏离轨道,犯心前星,这是大患之兆。
正巧今日收到安定郡的奏报,许多人才得知西北安定、威戎交界出了这么大的叛逆。卢芳的事迹,让人好笑之余,又多了几分担忧,毕竟东方海岱、南方荆扬的叛乱已经持续两年,声势越来越大,倘若西方也出事,这大新就真是四处漏风了。
“原来如此!”
这时候,靠拍马屁和献符瑞上位的国将哀章一拍脑袋,说道:
“烈风虽损王路堂偏室,但主殿丝毫无损,且风瞬息便过,不就与这场可笑的叛乱一样,虽差点酿成缘边肘腋小患,却被我大新王师瞬息平定么?看来这不是什么灾异,而是大胜的吉兆啊!”
……
(首订加更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