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在偏厅里恩爱。
彬彬却早哭的跑进了二进的院子。
本来这里没有给她留的屋子,穆翊帆先前告诉了她她娘在二进堂屋,让她去找她娘。可这会儿,她到哪里去找她娘?李阿嬷她们也不知去向,只有紫竹陪在身边,她只能蹲在院子里抽泣着。
无岐赶过来刚想拉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你走!我娘说我不知廉耻了,你还要这样对我!”哭的更加惨了。
无岐刚也被骂了一顿心里不舒服,见到她如此伤心也不敢动作。正在进退失据之时,只见有间屋亮了灯,有人推门出来,举着一支蜡烛,到他们身边照了照说:“还是不要在这里哭了,要是不嫌弃,先到我屋里来吧。”
来人正是白晔。
无岐也觉在院子里哭泣不成样子,于是对彬彬说道:“婶婶正是嫌弃你我不知道避嫌,如今在院子里哭,被其他歇在这里的人听到更是惹事儿。你娘一会儿听见了难免又是生气,不如先到白兄屋里去。”
她听了方止住了悲声,抽噎着和紫竹一起随无岐和白晔去他屋里了。
白晔屋里很简单,只有床、案几、椅子、箱子和几张圆杌。白晔又点了一盏油灯,让无岐和彬彬坐,倒了茶给他们。
“怎么?被你娘骂了?”白晔看着彬彬,柔声问道。
无岐替她说道:“方才她娘去偏厅刚好见到我俩在一起,想是因白日她偷跑出来见我,才发了脾气。”他讪讪的笑着摇头:“不光是骂了她一顿,连我也挨了几句不好听的。”
“哦?穆姑娘的娘亲这么不好惹?那你还敢唐突她女儿?”白晔笑话无岐。
无岐无比尴尬,辩解道:“白兄误会了,我俩不过打闹了几下,她娘是因为去年的事对我存着气才…总之,今日是不走运,恰好被看见。”
彬彬抽噎着抬起头,抢白道:“先前在厅里就知道我娘在此,还要拉着我不放,分明就是自找!”说完复又低头抽泣。无岐不知如何辩白,只张张嘴没说话。
白晔瞧着他俩为这事儿拌嘴,反而不以为意,饮口茶水说道:“我看你娘是借着你出气,根儿不在你们这里。”
彬彬停止了抽泣,抬眼问他:“白大哥为何这样说?”
白晔慢条斯理的说:“我听说穆氏舶行规矩很多,女眷是不让随便踏足的。今夜我回来的时候见到几个使女仆妇打着灯笼往二进走就觉奇怪,问了才知道是孟娘子来了。我跟穆行主一直呆在偏厅里说话,他根本无暇去见她。一直到你们来了,穆行主还是没有去看一眼。想你娘在家里担惊受怕这些日子,你爹回来了却连面都不见,心内气愤焦灼也是人之常情。你又不告而别一整个白天,撇下她一人更是孤独。今夜想是按捺不住才到前院去看看,窝了一肚子火本该是冲着你爹发的,没想到见你俩正在拉扯,这无名之火正好有了个去处。”
彬彬止住了哭声,仔细想了想,才说:“白大哥说的也是在理的。我娘最是要强,平日在绣坊里杀伐果断,对我也十分严格。可我知道她内心里对我最为疼爱,从没有说过如此刻薄的话。想是担心我跟爹爹,才一时乱了分寸。”
白晔笑说:“你娘定是见你已经安全,放了心才发火。不然哪有心思骂你?她对无岐公子不客气正是笃定了他待你真心真意,将来必是一家人才敢这样说话。”
两人茅塞顿开,都不再烦恼,露出了笑颜。
白晔又续些水,看着彬彬不再哭了,望望门外道:“长夜漫漫,看起来你娘不会很快回来了。咱们三个在一起也无事,不如闲聊几句。”那两人点点头表示赞同。
白晔把身子往前凑了凑,问彬彬道:“穆姑娘,我有一件好奇的事想问问你。”
彬彬忽闪一下大眼睛,点头道:“白大哥尽管说。”
白晔认真的问道:“你是穆行主长女,你娘也家世清白。这几日和舶行里几个老伙计闲聊,才得知当年你娘女扮男装在舶行里做事时你爹尚未娶妻。怎么她没有嫁给你爹做嫡妻呢?”
彬彬手把着杯子,转了几圈儿,犹豫了半天才开口:“白大哥救了我们父女,就是穆氏的大恩人。这些隐私本不该拿出来说,但今日既然白大哥问了,我就据实以告,也算是给我娘正正名。”
她又看了无岐一眼,才正过脸,不好意思的缓缓道来。
“其实没有人特意告诉我。从小到大,时不时的听来只言片语的,只是自己在心里理了理,大致知道始末。”
“我娘女扮男装在舶行里做事是因为我外公欠了赌债,不仅输光了田产,还把我娘也输给了别人。外婆去的早,娘一路磕磕绊绊的长大,养成了十分好强的性格。她不甘心被卖了当奴婢,想出个主意扮成男子抹了一脸的柴灰到码头上的舶行里自荐当伙计。她想预支工钱,用这钱把赌债还了。那赌债不是小数目,没有哪家舶行会先预支那么多工钱。最后来到穆氏舶行,恰逢那日我爹在,听了我娘的诉说动了恻隐之心,答应了娘的条件。娘拿着我爹给的钱预备去还了赌债。回到家才看到我外公因为羞愧难当上吊自尽了。娘安葬了外公,守了孝、还了赌债才又去穆氏舶行准备做工。她一去很多天,行里原本都当她是携款私逃了,人人都说要把她告到官府去,只有我爹怜悯她可怜,一直不同意。我娘回来后知道了这事,就对我爹很感激,从那后就对我爹用了心思。”
听到这里白晔了然的插话:“你爹后来知道了她是女子,也对你娘用了心思。是不是?”
彬彬点点头:“是。小时爹跟袁掌柜他们说话,我曾听钟堂主玩笑过,说爹第一次见娘回复女装,竟是眼睛一整天都离不开她。”
紫竹在一旁偷笑:“这还用说?单看这二十年来主家可有一天生起过其他心思?可再纳过一个妾室就知道对大娘子如何了!”
“你爹娘竟有这样的奇缘,真像是戏文里的事儿。”白晔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