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仲失去左耳后,以余毒未清为由,一直卧床养病不出。十个密谋过刺杀的南阳青年,自首投案后,不等审问,就同时自尽于牢房之中。
苟洵又接始帝手诏,命苟仲回京养伤,担心独子在途中横遭毒手,上书恳准其亲自护送回京,又道始帝英明神武,大荔都邑必闻风破胆,俯首称臣。
苟家父子上路不久,驻守南阳的苟家军,几十名士兵在城中被毒蛇咬死,怀疑是城中百姓复仇。先是满城抓人杀人,后又当街欺凌妇女,纵马伤了孩子,引得百姓暴乱,又死伤了几百余人,始帝派还是太子的万勰帝前去镇压。
万勰帝在军中威名不足,难以服众。只得派人快马加鞭去拦截苟洵,让他速回南阳。直至苟洵将虎符送到南阳,方才安定下来。
申小菱歪着脑袋,迟疑地说道:“我有一点不明,这苟洵怎么会这么轻易地交出虎符?”
她的缜密让薛石隐忍不住用手指点了一下她冰凉的鼻尖,声音也清朗了一些:
“这苟家岂是吃素的?苟家军是他亲手训出来的,虎符只是一个形式罢了。
但虎符不经始帝准允就交给太子,苟洵有大罪,正好大功大过一抵,就坡下驴。
这老狐狸在南阳大乱之际,才让人将虎符送至太子手中,太子不得不接。就算事急从权,太子这一接,也是大不韪,其心昭昭。”
申小菱觉得脑袋有点胀,全然没注意刚才薛石隐的小动作:“那,鹤喙楼的三百人是?”
算算年纪,不应该都是那三百名孕妇的孩子。像之前的郭大夫和丹儿,年龄相差之巨。
薛石隐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滚烫的掌心温暖着她:“就像你说的,都是余孽。那十名南阳青年之中,有一人,是你的父亲。”
申小菱对这个身世没有太深的震撼,一整晚他讲了那么多,她已猜到了七八分。
知道她失忆了,对身世无动于衷,薛石隐并不奇怪,继续道。“但成立这鹤喙楼,并非我们本意。”
“那是谁的本意?”看样子薛石隐也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始帝。”薛石隐勾了勾嘴唇。
这个答案,申小菱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
“他知道我们的身世,还让我们成立鹤喙楼?”她自己也没有留意到,说了两次“我们”。
薛石隐注意到了,面容开始清晰起来。
“当今皇帝,潜邸时就心机深沉,行事狠戾不计代价。始帝要用更要防。
我们的父亲含冤而死。你,我,还有其余八人,都成为了可能知道真相的证人,一直被人追杀。只是我们皆以为是苟家人想要赶尽杀绝。”
“如此说来,始帝一开始就知道是谁在追杀我们。他暗中收容我们,也并非出自善心,不过是为了日后掣肘太子罢了。”申小菱道。
“正是。后来事情愈演愈烈,甚至动用了虎符,始帝更觉不安,天下初定后,便将我们这样的人聚集在了一起,有了鹤喙楼。”
“薛石隐......”申小菱犹豫着,抿抿嘴唇,心头沉重得像是压了千斤巨石。
“嗯?”
“你恨谁?”对于这个身世,他应该很难吧?包括过去的小四,她该恨谁呢?
薛石隐没有料到她会如此问,依旧平静地反问道:“你如果还记得,你恨谁?”
“始帝。”她坚定地说。
是他起兵攻占大荔的城池,是他下令攻打南阳,就算去子留父的毒计是万勰帝进的,没有始帝点头,又怎会有后来苟家为求自保而起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