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老头子一个,丢了孙女的可怜人。”
说到孙女,他突然就变得佝偻起来,眼神黯淡无光,瞬间苍老了十岁。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这首送别,在老人有些情难自制的哽咽里,除了离别,被赋予了一些凄凉,尤其当他步履蹒跚带着小猴子,孤独走进一片绿林里。
山风呜呜地吹着灌进来,掀动他的衣角,上下翻飞。
在外面独自过了半个月的乔锦心,这一天,终于接到了夏母的电话。
当然她接起来的时候,是陌生号码,如果上面赫然显示了妈妈二字的话,她是万万不会接听的。
“喂,喂?”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对面好一阵的静默,两方都在等,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试探。
“小,瑜儿!”
她愣了一下,听着和蔼的缓和语调,一时竟没听出来是谁。
“哪,哪位?”
“是妈妈呀,妈妈的声音听不出来了?”
那边无事发生的亲切感,让乔锦心觉得陌生,她有些不知所措,想挂了电话,又轻易不敢。
“妈,妈妈。”
“在外面也呆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搬回来住呀,是妈妈不对,妈妈不跟你商量,擅作主张。”
乔锦心并没有听出这语气里自责愧疚,反而有一种套路。
她有些敏感,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烫,酝酿了半天的两个字,却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没有。”
“什么?”
夏母没听明白,多问了一句,乔锦心更加紧张了,一口气把剩下的话都倒了干净。
“我,我要工作了,被领导看见了在接私人电话不好。”
她飞快找了个理由,挂断了电话,长舒了口气。
但这也不算是借口,等她再抬头,李姐已经满面春风走到她面前。
她慌忙站起来,迎接顶头上司。
“夏瑜,下午去趟名晟,签个合约,这里是资料,你拿去看看。”
“李姐,这个案子一直是李菲在跟的,凭什么让夏瑜吃现成的?”
乔锦心刚接过那厚厚一叠的文件夹,立马就有人站起来提出了质疑。
看起来办公室里,“愤愤不平”的态度不在少数。
李菲的确一直在跟,所有跟名晟有关的单子,大家心照不宣,基本成了惯例,在这个小公司里早就都被她垄断了,就因为她是李姐的侄女,大客户当然都给她握着,身边自然也有一群坚定的拥护者。
乔锦心当然一清二楚。
李姐轻咳两声,一个劲朝着李菲使眼色,一边又“力排众议”,努力让她这个决议看起来没那么离谱。
“这是公司的决定,夏瑜虽然来公司不久,但是作为新人,能力突出。也要多给些锻炼的机会给后辈。”
“夏瑜!”
原本一直坐着,摆弄自己新得的驴牌包的李菲站起身,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走到乔锦心面前,越靠越近,近的让夏瑜能够看清她脸上的奶茶色系的温柔眼影,勾勒的恰到好处,充满隐藏心机的拖长综色眼线。
“好好干吧,新人。”
乔锦心抬眼,所有人都是看好戏的吃瓜表情。
她以为自己的心脏又会制止不住地因为害怕彷徨,无依无靠的孤独而狂跳,可这次却没有。
若是有面镜子,她就能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此时眼中的冰霜是有多么凛冽。
她抬手,掌心里握着的是李菲交给她的一个小猫玩偶。
是一只坐着的小橘猫。
她有些恍惚,心里一阵酸楚。
“名晟的总经理刚回国,有些难搞,你一定要有耐心哦,不要把公司的大客户给搞没了。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维护的呢。”“哦,还有这是我的幸运玩偶,也一起送给你,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松开乔锦心的李菲,满脸的温柔和善,笑的人畜无害。
所有人交头接耳,都在夸赞她的落落大方,乔锦心在心里冷笑,这才是真正的装blity大师。
她连场面功夫都不愿做,抱着这些个资料,回到了座位上。
下午她一个人,租了辆小电动,在车水马龙的城中大道上来回自由的穿梭。
很快就来到了名晟气派的大楼门前。
刚进大厅,穿着考究的女秘书,就迎上来。
“请问,是创美的夏小姐吗?”
声音甜美,却处处透着训练有素的机械空洞。
从头到脚,从发型到服装。
“是。”
乔锦心点点头,将怀里沉甸甸的文件夹往上抬了抬。
“哦,我来拿吧。”
“不用。不用!”
语毕,这一摞还是被对方热情的接了过去,搞的乔锦心都不好意思。
“那,那麻烦您了。”
“不客气,我们杜总说夏小姐来了就一定要照顾好!”
这秘书眉开眼笑的,满脸的讨好,只她脱口的“杜总”让乔锦心呆愣在原地。
“杜,杜总?”
她不再向前,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可又不敢完全确定。
这毕竟是她今天工作的一部分。
“你,你们杜总,全名叫什么?”
她小心翼翼试探着问出来,心中保佑千万不要是自己心里猜测的那个名字。
秘书小姐姐也直言不讳,转过头来,清晰地告诉了乔锦心。
“不会吧,夏小姐,您还不认识我们杜总?我们杜总就是永晖的总裁杜如明的独子,杜若飞杜少。”
“杜,杜若飞?”
乔锦心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可真的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依旧很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越来越发现这个名字总是会时不时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阴魂不散。
她脑海里重叠了杜若飞那张冲她笑的别有深意的脸,他到底想怎么样,每次想起来就莫名其妙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