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糊涂在牢房里待了这么久,陈林芝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圣诞节的第二天,刑满释放的日子。收拾好东西登记时候,心情才豁然开朗。
牢房里没镜子,就连洗浴间都没有,主要是怕一帮穷凶极恶的匪徒们,借助玻璃伤人。
这会儿脱掉囚服,换好寻常衣物,他盯着镜子观望许久。
即使一眨眼已经来到这个年代三个月了,陈林芝仍没有适应这幅面孔,带有些络腮胡渣,脑门上有道小伤疤,眼眶较深,鼻梁蛮高。
看见自己总觉得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偏偏脑袋里总有声音告诉他,这就是自己本人的模样。
纠结感随之而来。
幸好样貌够帅气,身材强壮且年轻,各方面都挑不出差错,所以尽管仍没能适应,却也觉得挺好,跟之前的“自己”相比,大概是赚到了。
有个词语叫做鸠占鹊巢,眼下的处境大抵就是如此,只不过是以三十多年后的灵魂,占据了这具新身体。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黑人狱警,此刻将一个小袋子摆在桌上,告诉说:“你的东西都在这,赶紧拿着走吧,看你记录是第一次进来,下一次再犯事,法官可就不会轻判了。”
被黑人狱警盯着。
陈林芝从袋子里拿出一块欧米茄手表,划痕累累,岁月感十足,直接戴在手腕上。除此之外还有烟、火机,以及钥匙钱包。
打开钱包往里面看,空空如也。
记忆里,这里面应该还有点钱才对,陈林芝看向黑人狱警,对方好像明白他在想什么,表情挺凶,不耐烦挥手道:“赶紧走!难道想再回去?”
原先就穷,现在钱包里意外空了,让本就艰难的经济状况,更加雪上加霜。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关这么久只想早点离开,陈林芝很识趣地没多说什么,边叹气边将东西装进口袋,叼着根烟缩脖子往外走。
进来时候是夏天,以至于现在他穿的旧衣服太过于单薄。
牛仔裤外加黑色短袖,推门出去时候浑身一激灵,颇有些转身回去的念头。
不过想归想,真让陈林芝再进去,打死他都不乐意。
一直走到大铁门门口,狱警开门时候陈林芝回头看去,嘴边叼着烟,喃喃自语:“真他娘的倒霉,不是人该待的地方......”
背阴处的积雪还没全部化掉,围栏里不少曾经的狱友们正放风,王老头估计也在其中。
陈林芝没看见那老头。
今早离开前,他答应了帮对方一个忙,很简单,找个人而已。
前脚刚出来,铁门紧紧关起,发出咔嚓声。
潮湿的冷风呼呼吹着,太阳光照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暖意。
随手扔掉烟头,他在等人。
等以前这个自己的老朋友们,过来接自己回去,前几天已经通过电话,说的就是今天。
抬起胳膊,手表指针一动不动,几个月过去早停了。
陈林芝没想好往后应该怎么生活,也不确定以前的友情,是不是牢靠到能让人大老远赶来接自己,找个避风处站了会儿。
侧头时候,发现有位姑娘,正往这边小跑着。
很快停在他面前,气喘吁吁笑着说:“下错站了,一趟车要等半个小时,你......”
“挺好。”
陈林芝记得她。
在孤儿院一起生活过两个月,后来她被一个挺不错的家庭领养,隔着好几年,又意外遇见,挺乖巧的姑娘,才十七岁。
以前叫另一个名字,被收养后有个新名字,改成了赵白露,幼年时候只记得爱哭,时至今日长成了小美人胚子,看着就像认真学习、家庭美满的那类人,事实也确实如此,被收养后过得不错。
陈林芝不同,当初年纪不小,再加上叛逆,几乎没人愿意收留他。
连看自己都觉得生疏,如今看向这个背着书包的少女,更加宛如陌生人,甚至不知道她怎么会赶过来接自己出狱。
说完挺好。
本想客气点,打招呼之类,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说什么,一时半会儿还难以适应现状,索性就这么站着。
满脑子搜刮跟身边少女有关的记忆,以为“自己”牲口过,可事实却是并没有,能回忆起的片段就那么些,无非有点好感而已,毕竟认识得早。
赵白露继续开口,说话时候嘴边冒有白色雾气,她打量完略显窘迫的陈林芝,犹豫道:“我们去巴士站台吧,陪你去买件厚衣服?”
“朋友说来接我,再等几分钟,钱包被人搜刮干净了,浑身上下值钱的好像就这块表,我住的地方应该有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