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右手执着笔,桌案上铺了数张染墨的纸,应是在勾勾画画时打了瞌睡。
少女的脸枕在左臂上,将平日里清瘦的脸颊挤出了一团软软嫩嫩的肉,雪肌玉肤在烛光的映衬下宛若婴儿的脸蛋一般细腻光泽,让人看着便莫名的想要伸手去掐上一把。
而容陌也的确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却在要触及某人脸蛋的瞬间,移开了手指,轻轻抽走了她手中的笔。
伏案而睡,还燃着烛火,当真是再危险不过了。
可见,她的婢女不够称职。
容陌随后捻起桌上的一页纸张,上面勾画着室内的摆设,想来应是为她那间杂货店所准备的。
容陌牵唇,笑意虽然,却融进了眼底。
不过一间杂货铺,她倒是上心。
容陌将桌上的几页纸整齐的摞好,压在了砚台下。
他垂眸望着熟睡少女,少女睡的很香,浓密的睫羽如同静落在花枝的蝴蝶翅膀,粉嫩的薄唇偶尔会轻轻喃动一下。
容陌挑了挑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样粗心的女人定然做不了太重要的事,若将家国机密交给她,岂不认人偷看了去。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小女子长得着实赏心悦目,她好好坐在那里便可,她未来的夫君又怎么会舍得让她辛劳呢?
只不过这小女子腹黑狡猾又心思不定,她未来的夫君免不得要辛苦些了。
想到夫君人选,容陌为她过了一下身边之人。
首先乔穆之那个憨货可以排除了,不作考虑。
忠义侯府的阮瑀模样尚可,但阴柔有余,阳刚不足,瞧着不像长寿的模样,不作考虑。
程慕说户部尚书之子对她亦是青睐有加,只那人身世尚可,但听闻品性轻浮,也不适宜。
望着睡容香甜的少女,容陌不禁轻轻蹙眉。
他近日许是过得太悠闲了,竟开始操心起这等闲杂琐事。
她嫁给何人,又与他何干?
夏夜的风暖而轻柔,像极了暧昧的气息。
橘色的烛火被微风吹得微微晃动,少女脸上的光影忽明忽暗,朦胧而又迷离,仿若画卷之上栩栩如生的仙子,随时有可能睁开眼睫。
映照在她脸颊的烛光跃进了他的眸中,融化了原有的冷寒,这样毫不设防的她,也同样让他放下所有心防。
宽大的云袖划过,火焰剧烈颤动了一下,化作一缕薄纱般的轻烟。
娇玥阁的烛火熄了,武定侯府如长安城的所有府邸一般,融于夜色,归于平静。
……
次日。
怀画打了个哈欠,伸展了懒腰,揉着惺忪的睡眼轻轻推开了娇玥阁的房门。
刚迈进内间,便看到岑娇正在伏案而睡。
怀画一惊,连忙小跑过去,推醒岑娇,“小姐醒醒,小姐……”
“嗯?”岑娇鼻中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唧声,她习惯性的蜷缩起身子,想钻进被里再赖上一会儿,手肘却突然悬空,吓得她打了一个激灵,猛然坐起。
这般一动,岑娇才发觉她的脖子也痛,手臂也麻,纤眉都痛得拧了起来。
“小姐,您该不会这样睡了一夜吧?”
岑娇晃了晃酸疼的脖子,“好像是……”
她本打算连夜将铺子内的装潢定下来,却没想到竟画着画着便睡着了。
“小姐!”怀画心中再一次生出懊恼来。
她真不该相信小姐,不该听她的话自己先去睡,这次简直比上一次还过分呢!
“小姐,您可让奴婢说什么好!”怀画心里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埋怨道:“这桌子距离床榻不过几步之遥,您怎么能伏在桌案上睡呢?”
小姐还蛮懂得照顾自己,晓得披上外衫睡觉,既然有这功夫,熄了灯上床睡岂不更好!
岑娇望着披在肩膀上的外衫,略有茫然。
她怎么不记得她有披上外衫?
她又扫了一眼案上的蜡烛,这支蜡烛是昨夜新燃的,看燃尽的长度应是在戌时便熄了,那时她应刚刚睡下吧?
岑娇有个毛病,便是困倦和刚睡醒时容易迷糊,是以她也记不得昨夜的细节了。
她自砚台下取出一摞薄纸,上面皆是她昨夜勾画的墨痕。
她凝眉歪头,惺忪的眼中噙满了疑惑。
昨夜她睡前竟还收拾了桌案吗?
那她昨夜究竟是困倦到何处程度,收拾好了桌子竟来不及上床便睡下了?
“小姐,自今日起奴婢说什么也要来外间守着,您便是不习惯也不成。”若非这两次恰好烛火都自然熄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瞧见怀画气呼呼的小模样,岑娇一乐,撑着下巴挑眉笑道:“莫要再噘嘴了,瞧你的小嘴翘的都能挂个油瓶子了。”
怀画绷着脸,噘着嘴,闷闷道:“小姐还笑我,也不看自己的脸都成什么样子了。”
“嗯?”
岑娇一愣,起身走到铜镜前,嘴角不禁轻轻微抽。
铜镜中的少女半张脸上有三道深浅不一的墨痕,像极了猫儿的胡子。
岑娇此时发丝微有凌乱,面红若桃,凤眸惺忪,当真像极了刚刚睡醒的猫。
而与此同时瑾王府中也迎来了一位新的主人。
望着容陌怀中浑身雪白,双眼碧蓝小小一团的猫儿,邵氏无比惊喜,搓着手道:“陌儿,你怎的想起想猫儿了,快叫我抱抱。”
容陌将怀中慵懒乖顺的猫轻放在邵氏怀中,嘴角微弯,漾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无甚,只觉得猫儿这东西,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