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盛拖着行李箱上火车时,天色已黑。
天边好似藏了浓墨,浓稠低沉,凛风苍茫。
“前面的赶紧往里走,别堵在门口——”乘务员的声音从后侧传来,林初盛找到自己的座位,准备把行李箱放在火车上端的行李架上。
24寸的箱子,不算大,只是里面装了点书,提拎太久手臂都受不住,况且是高高举起。
时值冬季,她穿得多,还裹着围巾,抬臂动作本就不易,试了几次,箱子提到半空手臂就酸软得撑不住了。
打算找周围的人求助,却没发现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
此时又有几人上车,一边左右寻找位置,一边朝她走来。
她此时的位置占了道儿,只能咬牙准备再试一次。
箱子刚托举越过头顶,她的双臂一阵酸胀,眼看着行李箱摇摇欲坠,手臂承重忽然减轻,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手。
指节分明,掌心宽厚,而那人……
就站在她正后方。
火车过道本就狭窄,她能清晰听到衣服的摩擦声,还有那人身上淡淡得烟草味。
行李箱稳稳地落在架子上,林初盛才急忙回头道谢,“谢谢。”
男人模样二十七八,肤色偏古铜,寸头,几乎贴着青皮,显得硬朗不羁,袖子卷着,称着他手背上微绷的青色经络,长裤卷在军靴里,说不出的恣意随性。
眉眼轮廓深邃,透着股野性,自带气场。
压着眉眼,低低应了声,便径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紧跟着他的,还有个约莫二十四五的男人,端着碗泡面,紧挨着他坐下。
位置斜对着,彼此都能看到对方,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林初盛也不能免俗,有帅哥美女,本能就多看了几眼。
车厢内熙熙攘攘,那人坐下后,偏头与同伴聊天,侧脸线条锋锐又冷情。
“队长,你真不吃?老坛酸菜的。”
“不饿。”男人声音是低哑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人说着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说话也含混不清,“你弟弟都要结婚了,你还没对象,我都替你着急……”
“咱不说别的,就刚才那小姑娘,长得多好看啊,你去要个电话,就可能产生一段缘。”
林初盛与他们隔了点距离,火车内又嘈杂,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只是那人忽然抬头看向她——
一瞬间,视线相撞。
男人盯着她,好似在研判什么。
那眼神就好似有重量般,压着她的呼吸,心跳狂乱。
偷看被抓包,林初盛又急又窘,仓惶避开他的视线,佯装解脖子上的围巾。
不远处的男人只是低声一笑,“确实长得挺好看。”
身侧的人正仰头喝泡面里的汤,好似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呛到嗓子,急忙放下泡面,猛烈咳嗽起来,抬头打量着不远处的姑娘。
柔软,纤细,嫩得好似一掐就会出水。
“队长,我刚才就是开玩笑。”怎么可能随便拉个姑娘就能恋爱结婚啊。
“你嘴上有酸菜。”
“……”
而此时他手机震动起来,母亲打来的,接起喂了声。
“到哪儿了啊?大概几点到家?”
“刚过了京城,还得两个多小时。”
“我让你弟弟去接你。”
“不用。”
“没关系,反正他在家闲着也没事。”
这边电话刚挂断,那端的另一个人就不乐意了,“妈,谁说我没事啊,我都快忙死了。”
“你哥难得回来一趟,让你去接一下人怎么了?”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季成彧最近筹备婚礼,忙晕了头,压根不想出门接人。
“让你去你就去,别这么啰嗦。”周苏红正在厨房忙活着,“对了,你不是说小茜身边有许多朋友单身吗?回头帮你哥介绍介绍。”
“你都要结婚了,你哥还单着,像话吗?我真是愁死了。”
“就跟个木头一样,也不开窍,哪儿像你啊,上小学就知道要跟小女生一起玩,高中就早恋,又是写情书,又是送吃送喝的,还追去她家里……”
季成彧一听这话,头皮发麻。
“妈,您打住,我去接人,马上就去火车站。”
他抄着车钥匙,就狂奔出门,生怕母亲再翻出什么陈年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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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抵达江都时,已接近晚上十点。
林初盛的行李箱是另一个小伙子帮她取下来的,她注意到方才那个男人居然与她同一站下车,只是人多拥挤,出了站,人便没了踪影。
而她在出站口见到了来接她回家的父亲。
“东西我来拿。”林建业急忙提过她的行李箱,“你这里面装了什么啊,这么重。”
“衣服,还有一些书。”
“饿不饿啊?你妈正在家给你做饭,你看你,这么冷的天,怎么穿得这点衣服。”
林初盛只是笑着随父亲上了车。
林建业刚上车就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人已经接到了,“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