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宴秋似乎觉得自己又被佟春夏饶进她的逻辑沼泽里了。
他都把话说得这个份上了,为什么佟春夏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印象里,她从来不是这样的。
那个记忆里明亮的、自卑的、矛盾的佟春夏,从来不会为了他而奋不顾身。
他只需要说一句狠话,佟春夏就会带着她的高傲远远离开。
可眼下为什么自己丑话说尽,她竟还在这里?
两人又是一阵无言。
佟春夏很听话的跟在段晏秋身后,电梯一直下落,直到停在了负一楼。
当佟春夏看见段晏秋那辆黑色轿车时,很不合时宜的提了一嘴,“你车耳朵这么快就修好啦?”
果然,段晏秋冷冷一瞥她,“托某人的福。”
佟春夏摸着脑袋傻笑。
段晏秋的车里有专门放拐杖的地方,她看见他将拐杖放进主驾驶位旁边的伞筒里,她无意瞥了一眼,看见他的小腿外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应该是带了假肢。
段晏秋启动引擎,车子飞驰出车库,随后走进了无尽的夜色之中。
这气氛一安静下来,佟春夏就开始没话找话。
“那个…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春夏眼睛一亮,“那要不…待会我请你吃饭?”
某人冷冰冰的拒绝道:“不用。”
声音干脆,连尾音也没有。
“哦。”佟春夏自讨没趣。
段晏秋开车速度不快,开出去三四公里后就找到了一家临街的药店。段晏秋在路边停好了车,佟春夏很乖巧的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药店。
药店老板是个中年叔叔,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像是慈眉善目弥勒佛。
“什么症状?”老板例行公事般的询问。
段晏秋抓住她的双肩往前一推,声音低沉,仿佛海浪将她包围,“年龄28,感冒,发烧39.2,有咳嗽。”
老板若有若无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对春夏道:“让病人自己说!”
春夏笑呵呵道:“老板,他说得都对。”
“还有其他症状没有。”
春夏连忙摇头,“没了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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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转身去药柜里拿药去了,他拿出几个白色的小瓶子,把里面的白色小药丸分成好几份,又加了一些其他颜色的药丸混合。
“我先给你开两天六次的药量,你吃完了要是还发烧不退,就得去医院了。”
“老板,你店里有热水吗?”段晏秋问了一句,随后按照老板指的方向,去饮水机那里接热水去了。
佟春夏一看这架势觉得有些不对,心惊胆战的凑近老板,压低声音道:“老板,你这药正常人吃了没事吧?”
老板很奇怪的瞪她一眼,“哪个正常人没病开药吃?”
春夏闻言,“咕咚”咽下一口口水。
段晏秋已经端着一次性的水杯转身而来,“先吃一顿。”
佟春夏全身都在抗拒,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哥,烫……”
段晏秋手里还端着那杯水,皱眉道:“我倒了一半热水一半冷水,中和之后刚好温的。”
佟春夏开始觉得自己装病这个主意不太行。
更何况那些颜色奇奇怪怪的药丸,她吃了会不会当场收拾收拾去下辈子啊?
佟春夏开始耍无赖,“空腹不能吃药,我还没吃晚饭呢。”
段晏秋闻言竟觉得有理,他自己仰头,一饮而尽杯子里的水。随后对她道:“好,那先去吃饭吧。”
佟春夏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冲,“走走走,吃面去。”
段晏秋看着面前精神百倍的佟春夏,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说是病人,可这气色会不会也太好了些?
佟春夏看到段晏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正微微眯着,看着自己的脸。
那双淡漠幽冷的眸子,仿佛有着洞察人心的力量。
佟春夏立刻用袖子遮住嘴巴,疯狂靠墙咳了起来,她咳得那般娇弱无力,我见犹怜,犹如绝症。
段晏秋终于把视线抽开,“先吃饭吧。”
刚好药店旁边三四百米距离就有一家面店。
两人扔下了车,步行过去,那面店面积不大,却装修得很漂亮,主打绿色,又放了许多绿萝等小植物。一头扎进去的时候,像是一脚踏入了世外桃源。
此刻已是九点,店里面基本没什么客人了,春夏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碗牛肉面。
段晏秋扫了一眼菜单,也点了跟她一模一样的,店家过来收菜单的时候,段晏秋便对老板嘱咐了一句,“小份的不要姜。”
佟春夏偏着脑袋,对着外面的夜色,唇角微微轻扯。
还说不喜欢她?
明明知道自己住在哪里,明明记得她不喜欢生姜的味道,明明喜欢她喜欢得要死。
段晏秋,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喜欢我。
春夏确实是饿了。
她吃得毫无形象,大快朵颐,不多会头上便有汗珠。
段晏秋皱眉看着她,很真心的疑惑问道:“你都…不怕胖的吗?”
佟春夏嘴里含着面条,说话囫囵不清,“我怕啊,可是我饿啊。”
“女孩子不是都很怕胖吗。”
春夏瞪他,“哪个女孩子?”
段晏秋低下头吃面,许久才道:“就我见过的那些女孩子。”
佟春夏了然,“你是说很多女生跟你一起吃过晚饭。然后她们都当着你的面吃得很少,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段晏秋眉头轻皱,“是吧。”
佟春夏放下碗筷,拿纸巾擦嘴,很认真道:“我给你说哦,凡是在你面前假装吃得很少的女生,一般跟你分开后,都会单独去加一份宵夜。”
春夏耸肩,似笑非笑,“没办法,女生就是这么虚伪可爱的动物。”
“你该吃药了。”段晏秋这样说着的时候,春夏以为他是在骂自己。可谁知下一秒,段晏秋还真把刚才开的感冒药给带上了。
他找老板要了一杯水,递给他,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恍惚间让她想起了高考上的监考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