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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有人来访

绚丽多姿的海底世界,是许多学者和冒险家永久的向往,而真正的深海从未有人到访过,就连机器也不行。

我国目前拥有的潜海能力最多下潜一万三百米,然而海底九万米处的环境和生物,只存在在科幻小说家的文字里。

九万里处有什么?我小时候也靠着童话书想象过这个问题,蛮荒古蛇,上古神兽,美人鱼,神仙,或者,我的父母。

好吧,后者完全是我的意淫。

但当一个身穿一种深蓝色鱼皮纹长袍装的灰头土脸的小孩儿来酒吧找我,自称是从海底九万里而来的时候,我哑口无言了许久。

“鄙人乃是代表深海向土地神问礼的。”小孩儿看起来顶多八岁,行为举止却有模有样,他穿着有些怪异,但比起国内一些服装设计师的灵感作品来讲,完全在可包容的个性范畴内。

且他一开口,文绉绉的很有违和感。

怎么讲,我觉得自己的头皮有点痒,抓了抓,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那个,我上学要迟到了。你……家住在哪里?是不是走丢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我谨慎的措辞,因为我怀疑这个孩子也许是心智有些特殊。

小孩儿无奈的抹了一下头上脸上的泥土和草叶。

“此事乃族长告诉在下的,您就是新任土地神绿歌。在下在奉族长之命特来进献供礼,特来感谢。还望大人日后多多照拂我们深海地心一族。”

我好像懂了,但又不太懂。

“供礼?”我下意识看向柜台下正在玩蹦蹦跳游戏的骨肉,它不接收我的求问视线。

“啊,瞧在下这记性,实在是供礼太不方便带到陆地,但只要大人入了海洋,它就能做您的向导,或者类似陆地上马车类的驾驶工具。”他笑着说。

我很想问他是从哪个年代过来的,随即觉得这个想法有些痴傻。

他明明是个小孩子,可行为气度都非常老成,竟然比绿生还要成熟,这种成熟不是历经多少事情获得的,而是实实在在被岁月时间淬炼洗涤的结果。可是,他才七八岁吧?

“你多大了?”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个问题。

“在下年方有七,不过再过月余便是在下八岁生日。”

“你……深海地心族?”

“是的,大人应该第一次听说我们吧?质疑也是正常的,左右在下不急于一时离开,如果大人有兴趣,在下可以暂留几日,细细向大人道来。”他笑的好不憨厚老实。

双目精光四射,炯炯有神,不散光,不躲闪,这是一个正常人的眼神。

我信了七八分。

这时他的肚子传来一阵叫声,男孩儿“哈哈”颇为豪爽的憨笑了两声,才对我说,“不知大人可否赏口饭吃?舟车劳顿,在下已经一日一夜未曾进食了。”

如果不是他的头发是短发,还挺像蘑菇头的,我真会以为他是从古代穿越来的。

“啊?呃,好。”我佩服自己尚能淡定的注意时间,既然已经要迟到了,索性迟到久一点也没关系,不过小灰已经在外面叫唤了,他比闹钟还准时,到点就叫喊。

我拿出冰冻饺子给他下了满满一大碗。

十分钟就做好了,他在规规矩矩的吃,我则坐在对面看着他。

“你叫什么?”

“啊瞧在下这性子。”他憨厚抬头冲我一笑,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之后一脸正色,冲我抱拳道:“在下名八只兔子。”

如果我此时在喝水,一定会烂俗的喷出去。

八只兔子是什么鬼,在搞笑吗。

少年见我这一脸诡异,洒脱一笑,“族长是当年玛雅裔人,我们的取名方式都延续他们的习惯,喜欢什么就叫什么。兔子在我们的文化里是象征和平的动物。”

我呃了半天,又嘶了一声,小灰的叫声恰如其分的传到我的耳朵了,我竖起一根手指,“那八只兔子,你暂且——”我怎么也跟着咬文嚼字起来了,“暂时在店里等我放学吧,学校今天要交论文,不然没有学分,如果你还没吃饱,我可让小灰给你带一些,另外,骨肉——”我喊道,它的努力成果没有白费,现在能一跳五尺高了。它从地上跳到桌面,我简单交代它好好照料这个身份类似使臣的男孩儿。

我再一次带着奇怪的心情去上课了。

小灰载着我到了校门口我买了三人分量的早午饭挂在它脖子上让他给……八只兔子送去。

如果他和我熟悉的当代八岁小男孩群体表现特质相同,我会觉得叫兔子可爱,但是,他那副举止老成性格豪爽的模样,着实打破我对八岁男孩子的固有印象。

以阿门为代表的全班同学,对我隐瞒自己绿家人身份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我之前也说了,当代社会的最崇高礼仪,就是各自安好。

他们也不过是嘴上说两句,说到真的动怒还不至于。

倒是有同学提出让我开条件的方式恳求我向绿生要个照片签名,或者他的贴身之物,譬如头发或指甲之类的。

我十分无语,我跟他是水火不容的关系,还取什么头发指甲,照片签名?我如果去了,就是羊入虎口,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虽然他说过如果我不是绿歌就不会为难我,可是那天他看我的眼神可不是这样的,他是个谨慎而有严重强迫症的人,我从七七那里耳濡目染,懂一点心理学,从他的行为中可以看出这一点,不管上车抑或下车必须先迈左脚。

阿门擅长社交,把他们都给打发走了,作为报酬我不能逃避她的问题,要一五一十回答,当然这是她自己想当然的。

“哎,别写了,问你个问题呗。”她转过身来坐,将脸凑到我跟前,大眼睛骨碌碌的转。

“我和大哥貌合神离,关系很僵,不如陌生人,我没法要到他的签名或照片或头发或内衣。”我头也不抬的答。

“哎呀,谁问他啊,我更感兴趣的是百里市长好不好,你看!”

她举起手机,上面是一张高清照片,我和黑子的合照,背景在飞机的经济舱上,从拍的角度看,我们举止颇为亲密,但只是错位。

“你和市长是什么关系?”阿门语气陡然变化,语调阴森森,带有压迫性。

“三个小时的同座。”我重新低下头,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放屁!”阿门说话口无遮拦,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副意料之中又沾沾自喜的表情,“那这张你怎么解释?如果两个人不认识,会恰巧同座?会恰巧一起上警车?会恰巧一起去同一所高校?别想糊弄我!是想要我屈打成招还是识相招供?”

看着屏幕上先后暴露我和黑子行踪的高清大图。

我啧了一声。

“我……”

“我什么我?是心虚结巴了还是再一次说谎被拆穿觉得丢人?”

我有点费解,“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好像不关你的事,我们也不熟。

拿手机的手显然一顿住,阿门眼神充满敌意,“当然和我有关!如果你和百里市长是情人关系的话,那你就是我的情敌!”

情人?

“我才二十岁。”我提醒她。

“二十岁也到了被包养的年纪!”

我觉得有点荒谬,“我和他不熟,真的。”

“我才不相信呢,你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你信不信不管我的事,麻烦让一下,你的脸挡着我看黑板了。”黑板上有一只虫子在滑翔。

阿门似乎被我气到。

她和班里其他几个分布在不同座位的女生都相互看了一眼,像是在打暗号。

我装作没看见,但大概也能猜出她们在合谋什么,起因大概是黑子。

这是少女的嫉妒心和争强好胜心。

我应该还算得上是少女,但少女心却已经沧桑了,我觉得它沉寂了太久,只在我十三岁那年荡漾过,我也曾像个正常的小女生一样喜欢过一个男孩儿,只是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不是深刻到骨子里的感情和关系,如果没有回应的话,应该都坚持不了多久。

更何况我那时或之前再加上之后都那么落魄狼狈。

收到的不过都是奚落和欺辱,最好不过是怜悯。

我不讨厌怜悯,有时我也怜悯。

我的性格很复杂,根本无法一言以蔽之,像是黏连的山药,不清晰,黏唧唧,令人雾里看花一样,但很不讨喜。我也很少期待什么,我觉得自己大概有点病态,或有点变态。

阿门整整两节课都不让我安生,不是故意在前排晃腿,牵连我的桌面不停震动以至无法下笔,就是哼哼唧唧嘟囔着什么,之后又给我递纸条说些威胁警告的话。

我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辅导员放学后让我们全体留下,宣布了一个大消息。

我听完觉得有诈。

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绿生虽然在慈善圈一直很活跃,但仅限于信仰方面和农业方面,对于大学生素质拓展方面,他竟然也插手,而且又恰好抽中我们班级,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他安排全班五十人集体到海边户外活动,称其用意在于鼓励大学生走出去,而非宅在家。

他选的日子在我看来也很急迫,就在休息天,也就是明天。

同学们都说是因为我这个妹妹的缘故,但是对他的公里含私十分满意。

我肯定不想去,但是绿生不愧是老油条,直接说出条件,让我务必代表绿家出席,并且担当此行队长一职。

他明知道我不是绿歌,却还要我代表绿家,我不了解他的具体目的,但肯定不怀好意。

不可逆转的是,辅导员已经爽快的答应下来了,我反对的时候她有点傻眼,大概我的这个举动从来不在她的预想之列。

她一脸歉意且委婉的告诉我,此事已经告知媒体了,除非是出人命的大事,否则无法变更。

这也是校长的意思。

于是我破天荒找七七给我算了一卦,彼时她正在草地带着众信徒晒太阳聊人生聊未来,得知我这个请求,一副大白天见鬼的模样。

片刻怔愣后,便大姐大气派一挥手,众小弟小妹便整齐划一,寂静无声的离开了,但人人手里都拿着一张印刷纸,没有走远。

我对于她的领导魅力还是抱以肯定的。

很有一丝军人威风。

“你不是一直不相信这些玄学类的东西吗?而且”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抠抠地上的草皮,“那都是骗人的伎俩,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着还挤眉弄眼。

“说不准,你上次就算准了。”

“上次?”七七迷惘的看着我。

她最近一次给我随意批卦,就是我刚搬进酒吧当日,“我想想啊,那天我说你最近遇水逆,还有……还有意想不到的机遇。对机遇……所以你在地铁上遇到机遇了!”她对地铁站的事儿始终念念不忘。

七七眼睛精光四射,两条细腿一下就弹起身站的笔直有精神。

七七是个大嘴巴,但我想到土地神在神学院的地位,便觉得就算她“胡说八道”也没人会信,或稀罕信。

七七算是我唯一的好友了,我本来也没有打算一直隐瞒下去。

“只怕我就算说实话,你也很难相信。”

我了解七七,她和我一样是孤儿,只是不同的是,我是先天孤儿,她是后天孤儿,她的母亲是在她十三岁那年去世的,但我们一样属于独立更生的人,这样的经历总是让我们对世上一切东西都保持深深的戒备和不安,也代表很难全心相信什么。就拿我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相信,否则就不会把八只兔子丢在酒吧,自己来学校上子虚乌有的课。其实我还是没有真的把自己当成土地神,履行其义务,学习其职能。

“你说的我都信。”七七一句自然简单不过的话,却如一记重拳,一下击中我的心房。

是啊,在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一个可以让我暂时敞开心扉的人,那就只有七七了。

尽管她总是表现的吊儿郎当,看起来不靠谱儿,还喜欢坑蒙拐骗,但她是唯一一个总是出其不意让我觉得亲切温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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