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府,岑家家主岑善楼出狱之后,回到家,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立即就将岑程召到书房,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开口:
“子逸,你为何拒绝陛下的好意,执意自请降职为县令?”
今天在御书房,岑程拒绝皇帝回京的提议,要求降职外放的时候,皇帝那张陡然变得像锅底般的脸,他都看在眼里。
“父亲,以退为进,儿子不觉得有什么错。
陛下想将儿子留在京都,不外乎是对镇西侯心存怨愤,看她不顺眼,想用儿子来钳制她罢了。
可儿子的志向是名留青史,而非弄臣,儿子不想成为任何人手中的刀,也不想参与任何党争,现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整体来说,陛下还算是个英明的帝王,他即便一时对儿子不喜,等这口气消了,心里自然会记起儿子的好。
因中伤镇西侯,我从四品郡守被降为七品县令,对天下人也算有了交代。
等陛下的气消了,儿子在外地又做出了政绩,届时再回京,才叫水到渠成,众望所归。”
岑程看了其父一眼,淡淡的开口道。
“你……云氏过世已有多年,你也年过而立,难道还不打算续娶?”岑善楼被他噎住,半晌之后,才艰难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他口中的云氏是岑程的妻子,六年前难产去世,之后岑程一直未娶。
岑程二十三岁才成亲,两年之后妻子就因难产过世,他身边既无妾室亦无通房。
也就是说年过三旬的岑程,至今是无妻也无子。
“妻子是携手共度一生的人,未碰到合眼缘之人,儿子不想将就。至于传宗接代,父亲不止我一个儿子,膝下早已儿孙环绕,儿子即便一生无子,也不影响岑家的承传。
父亲叫儿子来说话,除了担心陛下龙心不悦,大概也担心儿子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结果却一拍屁股跑了,接下来镇西侯若要找岑家的茬,你们不好应对。
父亲大可不必有此担忧,镇西侯看似全身而退,实则已经引得陛下极度不满,陛下不找她的茬就不错了,她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你们的茬。
当然,如果家里人不识趣,认为她被陛下厌弃,就企图故意去踩她,踩顾家,被她打死弄残,也是咎由自取,父亲大可不必理会。
另外,父亲身为一家之主,一国尚书,儿子希望你行事的时候能有一个全面的考量,知道什么事当做什么事不当做。
这是儿子最后一次为你们善后,日后岑家若再干出什么触及国法,殃及百姓的糊涂事,即便全族被诛,我也不会再伸半根手指,言尽于此,望父亲好自为知。”
岑程说话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书房。
六月初六,被贬为青宴海县令的岑程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带了几名随从,拒绝家人相送,轻装简行的上路了。
走到离京三十里外的岳骊山峡谷时,看到顾汐宁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你们先去前面等我。”
岑程勒住缰绳,从马上下来,将马缰塞到随行的侍从手中,人则抬步朝那山坡走去。
“顾侯,你这是在等我?”
“不错。”
“侯爷是专程来为岑某践行,还是来秋后算帐?”。
“大人挖空心思挑唆顾三与陛下的关系,如今得尝所愿,按理来说,顾三不将你剥皮拆骨已算不错,可听大人这意思,我似乎还应该感谢你?”顾汐宁轻轻扬动了下眉毛。
“岂敢。”岑程笑了笑。
“多谢大人。”顾汐宁与他对视了片刻,突然拱手弯腰,长揖到地。
“侯爷,你这是?”岑程显然未料到顾汐宁会来这么一出,不由微微一呆。
“顾三反应迟钝,一开始面对大人的步步紧逼,确实心生怨怒,后来想通了,才发现大人实际上是在帮我,确切来说,是在点醒我,不然,以你之能,岂会给留下那么多可以反击的漏洞。”
顾汐宁长揖之后,起身肃容开口道。
“侯爷言重了,你我若生死交锋,正负当在五五之数。
至于谢,真用不着,先不说你我同门,本该相互扶持,但说这件事我完全是为了岑家,侯爷不怪被我拖累,岑某已是心存感激。”
岑程也收起脸上的惯性笑容,多了几分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