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容皓再来的时候,谢梓材那脸色就更差了一些,柳微之知道这些日子几番折腾,恐怕现下的境况还不不如当初。
“倒不如趁此机会,向殿下言明吧。”覃容皓劝道。
孩子注定是保不住的,月份再大一些也只会危害她自身。
她仍旧着急询问状况,每每见她那副样子,柳微之就觉得开不了口。
“殿下,这个孩子……”他伸手抚住她小腹,“不能要了。”
他几乎也是颤抖着唇压抑着悲伤说出这话。
面前的人没有太大的反应。
其实他不说,这些日子她自己的身子如何她也知道,只是骤然明白过来,也不知要作何反应。
她靠在他怀里过了很久,心中的空洞与腹下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最终抵挡不住低低哭泣着。
他没有去看她的泪水,触及到下巴的一片冰凉的时候叹了一声,等着她哭得累了睡了下去才离开房间。
他看着王琼新送来的奏报,高放安还真是哪里都要动作一番。
平定了内乱和寺庙侵占财物之事后,水利工事便已经开始动作起来,皇帝最终还是答应,一应事情也都交给了王琼主理。
本来这些日子工程还算进行得安稳,他也以为不管朝堂上怎么闹腾,至少皇帝同意的工事高放安不会去动。
看起来失去了谢梓棠又还没完全掌控住谢梓相的确是让他十分紧张了。
王琼说这几日他留意着去查账目,那管理账目的户曹吞吞吐吐,一再拖延,他觉出了不对偷偷叫人将账本偷了出来。
这才知道底下的人又有谋私利而贪污的,不仅如此,那些款项都做了大的修改,到时候皇帝追究起来底下的人大可以推脱,将所有的问题往王琼身上扣。
想起当年修筑边城工事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这底下的官员摆过一道了,所以此后的一应账目他都是要自己过手的。想来那些人也不知道他有这个习惯,才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被他看出了端倪。
将王琼赶下去,下一步要么是替自己的人上去,要么就还会叫停工事。
“奉壹,”柳微之叹了一声,“去告诉元逊大人,该准备了。”
总不能真让他接着这么猖狂下去。
谢梓相那一从东宫出来,仍旧去找了淑妃,淑妃只得到消息,说谢梓相要问当年太女落水之事,细想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年谢梓材也是清楚他的身世的。
她背脊顿时生了冷汗。
谢梓相来得匆忙,她给他准备好茶水,没等他发问便道:“出征所需之物都准备好了吗?”
“嗯。”
淑妃点点头又说起谢梓棠的境况,比她想象的好许多,她终究也在封地扎根,虽说当日离京之时谢梓棠与她闹得厉害,但终究那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若你要问,当初为什么非得送你出去,看着你姐姐,就该明白缘由了。”
她原本想着他这辈子都是不必回来的,到了弱冠之年就能前去封地,纵然此生不复相见也比看着他在宫中担惊受怕,不知什么时候被人陷害来得好。
“所以当初,薛皇后其实根本不想害我?”他犹记得当初所有人在他耳边,说着薛皇后忌惮淑妃的两个孩子,怕他们威胁谢梓材,所以要一个个除去,明知不是他,也要将罪名安在他头上,而柳微之也是受了薛皇后的指使。
“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不去计较自己得失的人,”她惨笑着,当初宫中那些人的说辞她何尝不知道,但她也没有旁的说辞可以应付谢梓相,只能将所有责任仍在薛遇身上,“她的确是什么都没做。”
也从来没想过害她,只可惜还是死在各种明争暗斗里。
后来谢梓相低低笑着,也没再对淑妃说什么话。
贺玉惜知道他一早就进宫去,也不知道昨日秋吟跟他到底说了什么,心里总是放心不下,看他安然回来的时候才安心下来。
只是那人静默着用完膳,这几日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她也不免更担心,就寝的时候他上了床就往她怀里钻,将头靠在她腿上,她替他理着头发轻声问:“怎么了。”
他只是摇头,而后转过身面朝着她的小腹躺下抱住她的腰。
就跟个孩子一样,显得格外依恋温暖怀抱。
“与母妃闹别扭了?”她轻声问。
“没有,只是……”从来连闹别扭的机会都没有,他叹了一声只紧紧将面前的人抱住。
“有你在身边,也没什么别的要计较了。”他没有那么相信淑妃的说辞,他终究还是怨恨的,无论说得多好听,这些年他失去的关怀也好,父母之爱也罢,都已经弥补不了了。
她替他理着头发,一时并没有说什么,等他闭上眼也只是轻抚着他的头发,夜色烛光里温馨气氛酝酿着。
谢梓相早上照例去上朝,听着户部的官员将前些日子彻查寺庙广收田地的事情一一说来。
“如今土地收回,还要各地官员详查其中猫腻,按照我朝律法对无土地之百姓进行统筹,而后按照各地情况分配土地。”户部的官员回禀之后,皇帝也点了点头,本以为事情就算结束,却看那官员站在殿中并未挪步。
“此回查探中还有一事要禀明陛下,多地寺庙能够侵占大量土地都是因为有当地世家大族包庇隐瞒,而世家大族与寺庙分利,也做下不少违背律法之事,其中……”
谢梓材看着那官员的眼神若有若无从高发阿甘面前略过,而后垂下头道:“以江南之地尤甚。”
江南的世家大族也是在本朝在朝中才真正崭露头角,只是现下朝中大半还是江北与中原地区世家为多,此话一出倒是惹得下头的人议论纷纷。
不用听谢梓材也知道,江南世家是觉得这一定是朝中的人想要打压他们才使出的计俩,至于真正做出了不少侵占田地事情的江北大族倒是一个个幸灾乐祸起来,也不至于表现得明显,只是沉默不语冷眼看着罢了。
这样的事情从来不该拿到朝上来说,世家大族在这世道里做出的这类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从前吵过,最后也不过是一地鸡毛,什么也解决不了,终究所有派去的地方官员也都只能依靠拜在世家门下才能安然度过任期。这官员恐怕也是受了谁的指使有了靠山,故意要在这地方挑些事情出,否则这话一说出口,朝中世家结党报复都够让他混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