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可是舒盈说她……”
见到薛玳的样子,柳微之这颗心才真的不安起来。
知道有情,但看着这个一向明智的人扭捏矛盾,他便觉得这事情已到了不得不处置的地步。
审理倒是不慢,他这桩案子其实很快就理清了。的确是违规侵占了一些土地,不过大多都是合法得来的,左不过罚没一些钱财,很快也就出去了。
之所以会在大理寺里拖那么久,是牵扯出的东西太多了。
高放安得意忘了形,看江南的世家一个个缩头缩尾的便没有太将他们放在心上。为着想严惩柳微之,这些日子拿出了要将侵占土地的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言语。
发难的是元逊,大概高放安也没有想到,柳微之为了让他放下警惕连自己都豁出去了,愣是没让他看出这是一个圈套。谢梓材整日又待在东宫,所以元逊开始发难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有防备。
之前说出的话倒是一句句报应在自己身上,江南的反扑来得很快,傅家的人冷眼看着高放安在朝上争辩得面红耳赤,傅集远也装得老神在在,虽然也查出了他们傅家不少的事情,但就算真追究下来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若是要罚便罚了。
只是高放安的事就没那么简单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家的人那么多年都做了多少事,他以为只是侵占了些田地,却也没有追究过其中的手段。一桩桩一件件抖出来,牵涉人命的都有几宗,元逊就差把他们害死的人的亲属直接拉到朝堂上来了。
柳微之听说朝堂上那一幕的时候,正在家中修剪枝叶。自他回来之后,柳徽也辞去了宫中的官职,成日里在家中读书练字,外头的事也不怎么掺和。
只是前些时候柳仁突然来了信,那用语婉转得很,本来也不是给他写的,柳夫人看了许久才觉出她这夫君话语里的意思,是想打探那孩子的状况,而后哑然失笑,用膳的时候跟柳微之说起这事。
“只说我无事便好。”他停箸一阵,而后缓缓道。
他一贯窝在家里,听到外头的人递来消息,高放安的事的确是掀起了不少麻烦事,前些日子趁着巫蛊之事夺回去的一些权势又有了离散之象,这里头傅集远还出了不少力,他虽然不敢直接背叛高放安,但说到底也不再为他多谋划,平日里的爪牙也都收敛起来,一些本就是见风使舵的人就有了别的心思,对于高放安来说这些无疑都是雪上加霜。
只是这个程度,也还不够。
“高放安现下就没想着朝外头求助?”他将枯败的枝叶放到了一边问着。
柳徽坐在一旁点头:“派去的人瞧见他手下的人出了城去送信,就不知道是去联络谁去了。”
“往哪个方向而去的?”
“南边。”
“等到那人回来的时候再来告诉我。”
第七日的时候,柳徽送来了信,算下来那人出城十日就走了个来回,柳微之朝着那地图上看了两眼,轻笑一声。
果然,这个时候,或许也只有魏桓生靠得住了。
“那如今……”柳徽有些看不懂柳微之的盘算
“魏桓生给咱们送信了吗?”他喝着茶问着。
“还没有。”
“那便再等等。”
这话才说完没多久,魏桓生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其实早在柳微之被逐出东宫的时候,他就已经有心思早给他写封书信过来,只是昭南王觉着前回的事情闹得这样不愉快,总该冷上一阵,看柳微之在家中颓唐了一个月之后才许他修书过来。
也是一些再相邀共谋的话。
要紧的是最后几句。
“高家,虎患可除。”
魏桓生从起初就忌惮高家颇多,比起要高家归顺,他更想将其连根铲灭,只要高家骤然失势,朝廷必生巨动,而他手中握着的权力都该四散开去,若是能再握到他手里,那么举事之期可带矣。
“既如此,若是高尚书真出了事,岂不是遂了魏桓生的愿。”柳徽皱眉。
“高放安可除,高家却不一定非得都除去。”他淡淡笑着,将魏桓生递来的书信烧了个干净。
高放安有联络藩王谋逆之心的消息传出去的时候,纵然朝野上下都不愿信,皇帝却是实实在在害怕起来。
从前除了一个柳仁,坐看高家做大那么多年,他心中的忧虑比从前可重多了。
何空游得了魏桓生的意思,也不准备留着高放安作孽了,回回在皇帝耳边说着忧心忡忡的话,让他更加不安起来。
说到底,这回也不是皇帝想要对付高放安了,江南几大世家联合起来,江北的人又都坐视不理,这下倒是极其有力的处境。
不久之后,昭南王的一封陈情书,算是将这场乱事平下,又算是掀起另一场祸端。
他痛斥高放安暗自勾结他,妄图结党营私,想洗清罪过,实乃卑劣行径。
原本不过是个贬官的事,只是他心高气傲了那么多年,看着那么多人冷眼看着他跌下云端,自然不甘,出此下策却误会昭南王的意思,前次的事情还让他以为昭南王府有意拉拢他。
偏生昭南王府的人,从来是翻脸不留情的。
如此一来,他声称是昭南王府的阴谋,好在他手脚干净,让人送信去,也让人当着面看这那封信被烧干净。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这从来也不要紧,要紧的是皇帝是否相信。
疑心已经起了,无论证据为何,皇帝也有了判断。
高放安被判流放的时候,高家的门客倒是鸟兽散。看着一片混乱的府院,高筱叹了一声,将不愿离开的老仆都召集起来,替他们寻找出路。
她见到门前有个身影,走近才发现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柳微之。
“殿……柳郎君。”高筱下意识想行礼,却顿时记起了这人的身份,略显尴尬收回了手。
“高尚书出事,一切都靠府尹料理,这些日子见你也是艰难。”柳微之笑道。
“柳郎君寻我有事?”
“也不算有什么事,只是想与府尹先说一句,若是巨人生疮,必得剜除,才能保得巨人无碍。”
“郎酒所说疮痍,乃是我的父亲,不孝之名,高筱不敢。”她冷着脸并不喜欢他这话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