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消失了……应该……”
半神用着呓语的声调说道,脑袋轻轻地左右摇晃着,仿佛在拒绝承认眼前的现实,且坚信这种拒绝会令事实有所改变。
这一刻,祂琉璃般的羽衣也变得黯然无光。
小道姑苏音拂了拂袍袖。
青色的袍摆有若水波般翻卷,她孤清的身影遗世而独立,说话声亦泛着冷泉般的音色:
“我确实应该是被你给搞死了。”她笑容清浅地看向半神, 手指虚虚拨动着透明的琴弦。
但很快地,这青袖飘拂的身影便被绛红裙裾的女子取代,虽然后者的样貌成熟了不少,眉角与眼底的丽色亦大异于前者,音线却与少女一样地清越:
“但你太自信或者说是太自负,也太瞧不起这个世界的修真者了。当然, 我好像也和你差不多。你以为已经抹杀了我,我也以为我已经被你抹杀。但事实却是——”
绛裙女子停顿了一秒,在半神威严的注视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身影重又幻化为青衣少女,用着更年轻也更柔嫩的嗓音继续说道:
“——事实却是:你的抹杀并不完整,有一小分部人从你的因果律大杀器中逃逸了出来。在他们的记忆中,‘存在’着一个名叫苏音的演员。”
说到这里,青袍女冠的身影淡去,浓艳的绛色曲裾将黑海的一部分染成了晚霞的颜色,与这道身影一同现身的,还有一张古琴。
那并非此前的透明木琴,而是一张七弦旧琴,泛黄的琴弦温润柔和,散发出寒夜灯火般的微光,让人想起尘世间那些不舍的眷恋。
苏音怀抱旧琴,微微屈身,向着表情木然的半神行了一个极标准、亦极优雅的古代裣衽之礼。
随后,她便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脸上是一种非常欠揍的嘚瑟的神情。
顺便说一句,半神已经可以仅仅通过神态便能分辨出这两个人了, 且从本意上来说也更愿意与青衣女冠对话。
而这也令半神越发地确定,那个理应永远消失的演员的魂体,重又凝聚成形了。
“拔剑吧。”
耳畔传来清冷的语声,半神意念微动,便见绛裙女子已然不见,青衣小道姑反手掣出长刀,一线极致而纯粹的白芒自刀柄直掠向刀尖,滔天战意直令天地失色。
“别想着出去找回场子,先把咱们的事儿解决掉再说。”
绛衣女子再度幻化而出,她眉眼安静,不复之前的嬉笑,有那么一瞬,半神竟无法以意念感应到她,哪怕她近在眼前。
空阔的回音便于此时响起,辽远、苍茫,像是许多人在同时发出呼唤,可仔细听时,那声音又变得空灵, 如踏歌的少女渐行渐远。
“苏音。”
“小姐。”
“苏前辈。”
半神恍惚听见了这样的声音,祂知道, 现实世界的确正在发生或已经发生了什么, 而祂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