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苏姑娘生得美貌也就罢了,偏那一双弟妹亦是乖巧可爱,虽然眉眼寻常了些,可那店小二见多识广,看得出两小儿气度不俗,丝毫不比高门大户的哥儿姐儿差,这一家子只怕有些来历。
可惜,明珠美玉般的三姐妹,如今却沦落在这风尘里,往后也不知怎么个了手。
心下嗟叹着,那小二又细打量了苏音几眼,越看便越觉得那讲书先生说的“秋水为神玉为骨”,便是专照着苏姑娘写的,纵使那美人图里的美人活过来,在她的面前那也是空的、傻的、呆的,连人家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过。
这一刻,店小二并不曾发现,现放着活色生香的美人儿,他也只是看在眼中、叹在心里,邪念却是半分没有的,就好像只要往那歪路上多想一分,便是天大的罪过。
“小二哥如何不说话?”耳畔蓦地传来清灵的语声,店小二霎了霎眼,三魂七魄瞬间归位,换过了一副笑模样。
“啊,姑娘恕罪则个,我一时竟给忘了,楼上雅座有要听琴的,姑娘还是照旧?”
苏音没想到这个点儿居然还有生意,忙笑着点头:“是,便与从前一样。劳烦小二哥带路。”
说话间,阿白已是大步走过去,不声不响递过去个油纸包。
店小二接过一看,却是新出锅的桃花酥,淡淡的甜香漾在暮春的风里,说不尽地醉人。
“姑娘特煞多礼了。”店小二眉花眼笑收起纸包,那笑容比之方才更真切了几分。
桃花酥可非贱物,这一包怎么也要七八个铜板,无论自用还是赠人,皆是好的。
他殷勤转身引路,一行人将将踏上木梯,忽听得楼上一阵嘈杂,复又有人喝骂:
“兀那贼婆娘,青天白日里竟敢行骗,这哪里是金谷酒?分明水酒一瓯,来来,与我见官去,咱们衙门里头分说!”
随着话声,楼梯口现出数道身影,当先一名矮壮男子满面怒容,两手揪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不肯放,旁边有个穿葛衫的独眼少年跛着腿一径拉他,口中哀告: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银钱已经还予您了,还请您高抬贵手,勿要将我娘亲带去见官。”
矮壮男子力气极大,一只胳膊便将那独眼少年格开,不怒反笑:
“你倒来与我讲银钱?你可知我将那酒赠了贵客?如今我却是既蚀了面子、又亏了本钱,却不知你拿甚么来赔我?”
见他面目冷厉,显是动了真气,独眼少年不由面现惧色,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只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将那“老爷饶命”不知说了几十回。
二人闹出的动静颇大,众食客俱皆围在楼下,指指点点地悄声议论。
那妇人从头到尾一声不吭,花白的脑袋低垂着,也不知是晕了还是不肯让人瞧见。
蓦地,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吓,这莫不是醉红馆的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