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娘,我予你的那两样东西,是桃香娘子……你家长姐……生前托我转交的,她前些时候……亡故了。”
告知旁人家中的死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饶是苏音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开口时也颇觉艰难。
一刹儿的功夫,她又想起了那个在廊前看海棠的女子,想起了她在漫天花雨中,散作飞灰。
她不禁沉默了下来。
黯淡的天光穿檐入户,照出小几上缓缓升腾的茶烟,也照出了珠娘苍白的脸。
她似是早就有所预料,听了这话,眉眼间仍是一派寂然,只慢慢地垂下头,怔望着几上的茶盏。
一种难言的哀凉,在房间里弥散开来。
“奴……猜到了。”
良久后,她的声音方才响起。
涩然的语声,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她自袖笼里拿出那枚杂玉簪子,指尖轻抚着簪首的纹饰,低声道:
“这簪子是长姐十八岁生辰那日,我们几个小的凑钱买的,因长姐的名字里有个桃字,我们便请人在那簪头上雕了一朵……桃花。”
她面上的青布动了动,似是在笑,可泪水却顺着眼角滴落了下来:
“那个时候,我们姐妹私下里玩笑都说……雕了朵桃花,长姐便有了桃花运,往后……必能得一段好姻缘,后来那李索家……”
她闭了闭眼,握着玉簪的手指蓦地攥紧,干裂的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眉眼也变得狰狞起来。
苏音觉出了她的愤怒。
然而,一息之后,这愤怒便被更大的悲伤所淹没,那只紧握簪子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罢了,这些事说了也没甚意思。”珠娘抬眸望向苏音,眼神显得有些空茫:“总归长姐已经不在,李家如何,不与奴相干。”
“其实,李大善人家确实是有些事的。”苏音便于此时开了口。
虽然没去看珠娘,但她能感觉到对方投来的视线。
那带着隐恨的眼神,让苏音相信她对李家,有着极深的恨意。
于是,苏音便将李家大宅发生的事说了,尤其备细讲述了李家为虎作伥、被妖术反噬的情景。
至于吴桃香的归宿,她却并未如实说。
吴家一家已经足够凄惨的了,苏音希望着,至少在心理层面上,他们能够得到一点救赎。
“桃香姑娘是事发前几日病故的,第二天便入了土,却是没受那李家的带累。”苏音最后如此说道。
珠娘闻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了声“我苦命的大姐”,眼泪已然濡湿了覆面的青布。
见此情形,苏音蹙眉思忖了片刻,放缓了声音道:“珠娘,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脸上这些癜痕,是不是一个老道士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