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寒冬的邺城,城南门墙根下,一群衣衫破烂的乞丐,正在晒着日暖闲扯淡。
乞丐甲:“我跟你说李二狗,我祖上,当初那可是名门。”
旁边叫李二狗的乞丐闻言哈哈哈大笑着,把破棉袄掩了掩,“你可得了吧,你爹去年才死的,都是一个庙里头要饭的,谁不认识谁,你还名门呢,照你这么说我也是名门之后。”
乞丐甲不服气的一歪头,“就你?你家祖上谁?”
李二狗从脑袋里挠出个虱子挤死,顺嘴道,“我爹是村头收破烂的,走街串巷谁不认识,这还不算名门?”
他一番话说完,周围哄然响起一阵大笑声,李二狗红着脸嘟囔着,垂着脑袋不吱声了,众人都纷纷调侃起来。
正说的热闹呢,城南官道上,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一个白发如雪的人,摇摇晃晃喝醉酒了似的,跑到乞丐们面前不远处后,一跤摔倒,再没起来。
乞丐们连忙把他抬到墙角,又把要来的水灌了几口,里面有个年老的说道,“这是累着了,瞧这人是赶了大远路,不用管了,睡会就好了。”
大家闻言放下心来,又继续胡吹六拉的说起话来,累倒的那个被众乞丐救下的人,却开始胡梦颠倒的做起梦来。
这乞丐正是从北燕逃回来的张之城,迷迷糊糊的就听有人在他耳边念佛。
他一睁眼,竟然见到那位金指和尚站在面前,当下一惊,“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我梦里出现?你莫不成是来勾我死的么?”
金指合掌低叹,“你怨恨你那妻子吗?”
张之城闻言恼恨道,“我自然恨她,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哪里对不起她了,就是娶了个妾,也不至于如此对待我家,就是我娘和她有仇恨,我却始终不曾亏待她,她怎么能如此对我?”
金指又念一声佛号,“张施主,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曾醒悟,若不是蓝梦因你母亲之故托我,我本不该是那渡你的人。”
他说完一挥手,金光闪过后,之城来到了当初自己张家的后园,只是自己身体都是透明的,仿佛一层气泡般。
无论他怎么呼喊,身边经过的母亲和妹妹都喊不应。心下焦急又喊不应,他只好跟着妹妹到了母亲处,结果就听到了母亲和妹妹定下的要在红豆羹中下药的计谋。
他气的就上前大喊,可根本毫无作用。眼睛一眨就来到了那个乞丐面前,瞪眼看着他被家丁抬到腊月床上,然后腊月喝下红豆羹,被剥了衣服丢到床上。
之城徒劳的怒吼着,去扒拉那缠在一处的两人,却一下扑了个空……然后亲眼看到了腊月怀孕,母亲怎么说服腊月住到了张家后院的那间破茅草屋里。
再然后,他竟然亲眼看到了自己带着月娘高中回乡。是真正的高中,有喜报和朝廷的圣旨,他看到了自己在破茅草屋中,对容颜憔悴挺着肚子的腊月说着绝情的话,心中仅存的那点爱意,也随着面前的女人丑陋的面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时间在这幻境中转瞬即逝,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那高中的喜悦,一转眼已经到了十冬腊月,府中上下喜气洋洋,娟娘笨拙的挺着肚子,帮着母亲忙里忙外,没有人想到后院的那个破茅草屋里的女人。
之城唾弃的看了一眼幻境中春风得意的自己,径直去了后院那间茅草屋里。
腊月抱着肚子,在稻草上来回翻滚着,脸上豆大的汗珠如雨而落,她这是要生了,之城连忙喊人,想要上前去搀扶她。
无数次从她身体中穿过后,他终于放弃了,眼睁睁的看着腊月咬着一束稻草,痛了半夜。等到府中热闹退去的时候,她才生下了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