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过话。
蔺天行自手上的墨翠扳指中取出一坛酒、两只玉杯。
父与子之间,总是很难开口,更习惯默默地去为对方付出。
‘吉道天’抬手扯下‘假脸’,露出了俊美无俦的容颜。
蔺天行斟满酒杯。
两人各执一杯,一饮而尽。
“好酒。”
“绣出生那年,我令人埋的酒。她‘死’的那年,我便将酒全取了出来,如今只剩最后三坛。”
蔺吉道齐斟酒的动作一顿。
父子俩又是无言。
一坛见底,蔺天行欲再取酒出来,却被蔺吉道齐抬手制止。
蔺吉道齐摘下腰间的酒葫芦,斟满酒杯。
蔺天行端起酒杯,轻嗅了一下,“好酒。”
“她酿的。”
蔺天行一口饮尽,惬意滴眯了眯眼,“哎……天女……”
他似乎每次说‘天女’两字,都带着带着不一样的情感,而这次是‘喟叹’。
那酒葫芦内的酒好像永远倒不尽。
父子俩都有了醉意,蔺吉道齐开口问道:“她为何走?”
不用点名,蔺天行便知儿子问的是哪个天女。
他没回答,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手上的玉盏,看着酒液即将撒出,却在最后关头被勾回杯盏的液面道:
“你见没见过这样一个人,她的美无论是垂垂老矣的耄耋老者,还是刚刚降生的婴孩,都能新生倾慕。”
蔺天行垂眸:“这个人,还有这普天之下最好的脾气。”
“她不憎恶为恶者,怜悯残弱者,不求回报地给予贫穷者以财富。”
这是蔺吉道齐第一次从父亲的口中,听到有关母亲吉祥天女的事。
“怎样?是否觉得有这样的一个母亲,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蔺吉道齐瞧这双鬓斑白的父亲,微微摇头,“大爱无情。”
“哈。”蔺天行一声轻笑。
道不清这一声轻笑究竟包含了多少艰辛往事。
“所以,我警告过你,不要跟‘天女’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她们固然有着魅惑众生的美貌。”
“能让你的心万般悸动的。”
“……但,她们……他们执意离开的时候,你纵是折了一身傲骨,跪下求她,她也不会多在这个世界为你停留一刻。”
“便是这般无情。”
蔺吉道齐为父亲斟满酒,两人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所以,你砸了她在世上所有庙宇内的雕像?”
蔺天行不答,身子微微后仰,坐姿慵懒了下来。
“你知道她要走,没有试着……关过她么。”
蔺天行闻言默了半晌,而后却是低低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蔺天行成为蔺地大君后,都没有笑的这么失态过。
“你那小天女要跑了?你这是想把她关来?”
“哈哈哈。”他又开怀地笑了一阵。
蔺吉道齐就坐在他对面,用一双黑黑沉沉的眸子直视着自己的父上。
“你想囚禁一个……天女?”
‘啪啪啪’蔺天行拍了拍巴掌,“好,果然是我的种。”
“父上试过?”
蔺天行却是不答了,对那个女人,今晚他已经说了太多。
“何事为重,就不用为父告诫你了吧?
还是把心思都放在‘升龙’一事上。
切不可辜负蔺地万千子民对你寄予的厚望。”
言罢,两人又执起酒盏碰了碰杯。
翌日,君上与大太保秉烛夜谈,这一消息在定安小范围传开。
所有人将之与不久后,厉地首府即将举办的竞宝会联系在一起。
……
这两日吉道天都没有上门。
大小姐也突然不提去内府去看五个小家伙儿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