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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盖萨双目怒睁,喝问前去河谷村求援的传令兵:“什么叫没有援军?”
传令兵哆嗦了一下,壮起胆子回禀:“博德上校委托我为您转述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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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松迎着上校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复述:“‘今日我等已无完胜之可能,但温特斯·蒙塔捏正在率部星夜驰援。因此我等今日非是为一场惨胜而战,而要为赢得整场战争而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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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为赢得整场战争而牺牲?”盖萨紧紧抓着传令兵的肩膀,怒吼着问:“什么叫为赢得整场战争而牺牲?”
……
“我觉得。”伍兹站在博德上校身后,冷静地说:“盖萨上校恐怕无法接受您的决策。”
博德站在钟塔的窗口,眺望着东面和西面同时出现的烟尘,生硬地回答:“你小瞧他了,他能理解。”
……
“博德上校的直接命令。”洛松不带感情地转述:“您的首要任务为全歼伪政府军右翼各部,务求彻底的歼灭和击溃,使其丧失短期内重整之能力。”
斯库尔·梅克伦的眼中满是痛苦和挣扎,他艰难地喘息着问:“然后呢?”
洛松沉默片刻,回答:“然后您应当第一时间撤出战场,退往长湖镇,与温特斯·蒙塔涅部会合——盖萨上校、博德上校,会为您尽可能地拖延敌军左翼部队。”
……
盖萨·阿多尼斯死死攥着拳头,额头、手臂青筋暴起,眼睛里满是血丝,他凄凉又愤恨地厉声质问,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传令兵,而是博德学长本人:“为什么?为什么你就那么相信那个小子?相信那个小鬼而不是我们?而不是我们吗?!”
传令兵被吓得不敢直视上校,他垂着头,心一横开口道:“博德上校说您一定会这样问,所以他让我转告您。”
“转告什么?”盖萨几乎要暴起噬人。
“是。”
“是?”盖萨先是惊愕,然后是沉默,最后突然哈哈大笑:“是?”
上校的笑声凄厉又悲凉,传令兵恨不得能堵住耳朵,但他不敢有动作,只是用眼睛拼命盯住靴尖。
“回去告诉他!去告诉他!”盖萨一把抓住传令兵的衣领:“告诉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今天的决定!永远!”
说完,上校猛地推开传令兵:“但既然他决定要如此,那就来吧!”
传令兵愣了一下,紧忙爬上马背,向着河谷村方向疾驰而去。
……
“博德上校还有什么话吗?”斯库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没有了。”洛松停顿了一下:“他说您能理解。”
仿佛有一千种情绪同时击中了斯库尔·梅克伦,他转过身去,留给洛松一个染着血和火的背影。
……
“上校!”亲自前去侦察敌情的沃辛顿少尉飞马驰入方阵,强压着嗓音禀报:“那股人马,身份不明的部队,他们升起了第六军团的旗帜。七先王纹章,我看得清清楚楚,绝不会有错。”
“嗯。”盖萨不冷不热地点点头:“已经猜到了。”
“怎么还会有第六军团的人?”沃辛顿少尉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格罗夫·马格努斯难道把第六军团全都运到了巴泽瑙尔?”
盖萨没有说话,只是在纸片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沃辛顿又气又恼又急,突然恍然大悟地捶了一下大腿,咬着牙低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是他们!是他们!他们才是洛松上尉侦察到的迂回部队!我们怎么会没发现他们?他们到底绕了多大一个圈子?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他们……”
写完了的盖萨上校抬起头,狠狠瞪了少尉一眼,自言自语的沃辛顿登时噤声。
少尉自己也清楚,敌军派出这样一支迂回部队,或许是为了堵住联军的退路,或许是为了偷袭联军的大营,或许更简单一点,就是为了从背后向联军发起突然袭击。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此时此刻出现在无名小河西岸、出现在战场南面……出现在联军战线毫无防备的后方。
而对于盖萨上校而言,“这支部队出现在战线后方”这件事,现在也不重要了。
“把这封信送给斯库尔上校,现在就去。”盖萨折起纸片,甩进沃辛顿手里,冷冷地说:“送不到你就不用回来了。”
“是!”沃辛顿不敢多问,转身跨上已经累得满口白沫的战马,扬鞭驰出方阵。
盖萨沉默目送少尉离开,接过缰绳踏镫上马:“击鼓!传令!不用再撤了!”
他郑重其事地戴上从来不喜欢的头盔:“就在这里迎战!”
……
“看来是我猜对了。”伍兹抬手指向西南:“上校。”
在中尉所指的方向,那支新出现的部队终于踏入了真正意义上的战场——河谷村的田野,他们也不再隐藏身份,向着所有人亮出了第六军团的旗帜。
“是啊。”博德上校却不看来者,而是盯着东南方被淹没在硝烟中的白山郡部队:“就算温特斯那个小子来得再快,也不可能今天就赶到。”
震天的喊杀声在南岸的原野上爆发,高举第六军团战旗的部队呐喊着,冲向位于战场中央的河谷村。
……
“你们在干什么?”沃辛顿扑向斯库尔上校,洛松加上一个宪兵也差点没能拉住他,大吼着质问:“你们为什么要撤退?你们不是已经击溃了敌军右翼?你们为什么要撤退!”
斯库尔沉默看完沃辛顿送来的信,随即将纸片撕碎,抬手一指沃辛顿,对洛松说:“他跟我们一起走。”
洛松点头。
“我……走……”沃辛顿先是一怔,而是开始拼命挣扎,破口大骂:“我去你妈的!混账!懦夫!我操!操……”
洛松不由分说,将沃辛顿按在地上绑得结结实实,直接丢上一名军士的马背,然后摆了摆手示意军士带后者离去。
新垦地派遣军支援右翼的两个步兵大队组成的方阵被四面围住攻打,很快就被粉碎。
雷群郡和边江郡所有部队,以及白山郡的两个步兵大队,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重新集结、撤离战场。他们虽然伤亡惨重,但是建制依然完整。
“您先走。”洛松对斯库尔上校说:“萨内尔的手枪骑兵还能作战。我带骑队断后。”
斯库尔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他只是点了下头:“我在长湖镇等你们。”
“是。”洛松立正敬礼。
斯库尔抓住鞍头跨上战马,他最后回望向河谷村的方向。
远方的厮杀声与枪声依稀可闻,显然仍在激战。近处,河谷村已经被团团包围,留守河谷村的残兵和伤员正在做最后的抵抗。
斯库尔凝望着仍旧飘扬在钟塔尖顶上的四象限军旗,缓缓抬手敬礼。
就在这时,斯库尔听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一声雷鸣,河谷村教堂钟塔的塔身紧跟着多出一道恐怖的伤口,碎石、木屑和尘埃喷涌而出。
斯尔库上校悚然望向河对岸的炮兵阵地,只见土岗顶上喷出了一团棉花似的白烟。再回头望向河谷村,教堂的钟塔正发出痛苦的呻吟,在烟尘中摇摇欲坠。
在炮兵阵地上,满身血污的瓦雷中校扑到另一门重炮后,推开炮手,亲自调整射角。还能使用三门重炮,已经全部对准了河谷村。
“瞄准教堂!”瓦雷大吼着给自己下令:“开火!”
又是一声雷鸣,实心炮弹又一次在钟塔塔身砸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炮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战场上的厮杀仿佛都停止了,无论是哪一方的士兵、军官,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插着四象限军旗的钟塔。
这一次,钟塔再也无法承受。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它缓慢、平静又不可挽回地倒塌,扑起了漫天的烟尘。
斯库尔上校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盖萨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
议会军中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棕衣士兵喜极而泣、放声高喊、疯狂地拍打武器和胸膛。
赢了,他们赢了。如果要寻找一个标志性事件,证明议会军今日赢得了胜利,那毫无疑问就是现在。
然而就在此时,烟尘中传出了另一个声音,一个压住了所有欢呼和呐喊的声音。
钟声。
青铜铸造大钟被重物敲砸时发出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钟声。
一下又一下。
一声又一声。
“出发!”斯库尔下令。
“继续战斗!”盖萨大吼。
背对着坚韧、苍凉、低沉的钟声,雷群郡和边江郡的士兵头也不回的撤离了战场。
然而,同样在坚韧、苍凉、低沉的钟声,另一支军队从河谷村南面的河谷中开出。
当议会军的哨骑上前查探时,他们毫不犹豫地亮出深蓝色的军旗——属于铁峰郡的军旗。
比最乐观、最悲观和最大胆的预计还要更快,因为他们走了一个最短的路线。
温特斯·蒙塔涅的军队翻越银雀山,踏入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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