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火焰逼得人不敢靠近,白山郡士兵像逃离魔鬼似的,连滚带爬地从火场逃走。
阿兰尼箭步赶到被液体火吞噬的士兵旁,飞快地脱下外衣,刚要往士兵身上盖,却被一股大力拽着腰带直接拖开。
“小心!中尉!”勤务兵的声音已经急到变了调,“又来了!”
又是十几个罐子从迷雾中飞出,在栅栏附近碎裂,已经残破不堪的南侧栅栏,顷刻间变成一道火墙。
然而联省人的液体火还没用用完,又是一轮投掷,这次的落点眼看着比前两次都远,是冲着阵地内部去的。
阿兰尼意识到大事不好,他发疯似地大吼,“把榴弹搬走!”
可是已经晚了,一枚液体火已经落进了装榴弹的木箱。
好像一辈子那么长的几个呼吸过后,耀眼的火光在渡口内部迸发出来。
空的榴弹箱被掀飞,满的榴弹箱被炸碎,沉甸甸的榴弹被冲击波推向四面八方,有的没有殉爆,有的却被火舌点燃。
在阿兰尼中尉绝望的目光中,致命的红光再次迸发。
……
临时渡口东南方向,五十米外,一处已经完工的临时炮台。
炮台是用三角形的木框架填土筑成的,简陋但足以抵御火枪的射击。
炮台距离主教堡大约两百五十米,刚好处于滑膛枪没什么准头、但是在大炮的有效射程内的位置。
炮台距离“叛军”的临时渡口则仅有五十米。
在这么短的距离架设大炮,几乎等于是在用炮口顶着叛军的脑门。
威廉洛德韦克中校垂着眼睛、侧着头颅聆听,确认了连续不断的爆炸声是从敌人的阵地传来的。
“怎么回事?”洛德韦克中校皱眉问。
正在指挥大炮进入炮位的蒙泰库科利中校转过头,想了想,没把握地猜测,“难不成是弹药马车炸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倒是走运了。”
“我从不指望运气,”洛德韦克冷冷地说,“中校。”
“我以前也像您一样自信,中校,”蒙泰库科利眯起眼睛,故意把中校一词拖得很长,“但我现在相信,运气好才是最了不起的本事。”
“尽快把大炮准备好,”洛德韦克懒得跟科尼利斯的部下耍嘴皮子,“让我看看,你们这些留校任教的‘精英’们,除了运气好,还有别的本事。”
“别担心,”蒙泰库科利针锋相对地回击,“你完成了你的任务,我也会完成我的。让你的人撤回来吧,雾一散,我们就开始轰击叛军的阵地。”
两人就像两头顶架的公牛,面对面地瞪着彼此很久,周围的尉官都担心两位校官的额头下一秒就撞在一起,却又不敢插话。
最终还是洛德韦克中校先点了下头,召来传令兵,下达了重整命令。
炮台短暂的安静了一会。
直到洛德韦克中校发出感慨,“其实对面那个小孩子挺不错的,判断对了我们的主攻方向,也猜对了我们进攻的时间。”
“谁让他们就像我们了解他们一样了解我们。”
“了解是了解,决断是决断,你们炮兵科的人,总喜欢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
“不了解怎么决断?”
洛德韦克中校不想辩论,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假以时日,”步兵中校开口,“说不定对面那个小孩子,会比我们更有本事。”
“是呀,”炮兵中校轻叹,“但是很可惜,他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
十箭河西岸,伍兹弗兰克站在岸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玛吉特岛的方向。
雾气弥漫,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方才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现在也停了。
伍兹一刻不停地咬着指甲,他的拇指的指甲已经被咬得缩进了肉里,他却浑然不觉。
“要不要向岛上派援兵?”
这个问题快要把他折磨到发疯。
然而这一次,有人替他做了决定。
玛吉特岛上的白山郡部队,主动切断了渡河的绳索。
……
雾气散去,天空放晴。
威廉洛德韦克和雷蒙德蒙泰库科利诧异地发现,叛军已经从渡口撤走,全面收缩至主教堡。
渡口阵地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只留下满地爆炸后的焦黑痕迹。
以及沙滩上,污血形成的漩涡。
……
“情况就是这样,”伍兹弗兰克面色惨白,“联省人切断了我们和主教堡的联系。是我把亚瑟和他的部下送进了陷阱……”
伍兹站起身,鼻子微微抽搐,他强忍着泪水,深深地弯下腰,“是我无能……你能赶来接手,我万分感激。”
帐篷里,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理查德梅森,只觉手足无措。
因为他只是来送补给的。
“别!千万别!”梅森踩到老鼠夹子似的跳下椅子,“我可不是来跟你争夺诸王堡围城战的指挥权的。”
“您难道觉得这场围城战的指挥权,”伍兹反问,“是什么值得争夺的东西吗?”
梅森欲哭无泪:“所以你为什么要推给我?”
“因为您是最合适的人,”伍兹坚定地说。
“我……我才不是,”梅森简直百口莫辩,“温特斯才是最适合的人,我……我没有他那种决断力。”
“那蒙塔涅少校在哪里?”伍兹直截了当地问。
“呃,”梅森一下子泄了气,“他去了外新垦地。”
“所以,您就是最合适的人,”伍兹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说什么也不肯放弃,“而且您是新军中炮兵科出身军阶最高者,理应由您指挥。”
梅森还真被难住了,因为他确实是新军内部衔阶最高的炮兵军官――虽然只是个少校。
关键是,他觉察到,伍兹弗兰克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甚至隐隐有崩溃的征兆。
梅森咬了咬嘴唇,抓起了帽子,故作轻松地碰了碰学弟的肩膀,“走吧――我们先去看看地形。”
伍兹弗兰克好像被一下子抽干了力气,流着眼泪,向学长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