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停停此人虽然天赋有限,基础也很差,但胜在为人努力,愿意坚持。都说这古代人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可这石停停努力起来,连晚上都不放过。石停停自读书以来就过上了日出而学日落不息的日子,晚上点蜡烛看书费眼,石停停也不敢造,便选择了闭眼背诵白天学的东西,由郗悦在她房间里陪着。而每天一大早,天蒙蒙亮石停停都爬起来坐在后花园里读书,经常会因为过于克制的生活习惯和过分好看的脸,而请他联谊的人。
石停停的努力,倒是让郗愉对这个她以为的不学无术的大小姐刮目想看。石停停自幼不是没有条件读书,而是明明有条件却怕苦怕受罪而选择了躲起来,安稳度日。在某些年长的人看来,但也成了文不成武不就的。
现在石停停为了一个男人忽然拼命学了起来,虽然目的不纯,但总算对于一个读书无用论的忠实拥护者而言,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郗愉一开始是不觉得她能坚持得了多久的,读书这种事情不比别的,需要天赋和努力。她替方停停立了和赌约,她还能坚持半个月,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月。现在,半个月时间已经过去了,石停停依然坚持学识字,哪怕她真的天资不高,每天的进度很慢。
终于,经过了半个多月的奋斗,石停停总算是能把千字文认全了并且可以照着写下来。郗愉给石停停准备了一个简单的测试,他读一个,石停停默写一个。看着石停停痛苦纠结的表情,郗愉心里邪恶一笑,小学时候默写生词的痛苦,终于在这里被她用另一种方式,传递给了别人。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人吗?”郗愉看着石停停罚抄方才默错的字,冷不丁得问道。一开口,郗愉便开始有些后悔了。石停停先前告诉过郗愉她是为了某个人而决定拼了命得读书识字的,却从来没有告诉她为的是谁,可实际上她又知道石停停为的是万焚盟的年轻师爷周昊。多说多错,若是被石停停发现自己有意接近就完了。这次她问这个问题,纯粹是想要八卦一下,她本不该开口问的。
“倒也不是。”石停停一边认真得写字,一边回答道,“只是那人是我爹可能同意我嫁的人之中,我唯一看得上眼的,他似乎喜欢有学识,能和他有话说的人。既然这样,我也只有努力一把了。”
看来石三化倒也不是一个开明的人,否则也不至于如此干涉自己女儿的婚姻。不过郗愉想想倒也是,毕竟石家做的事情都是要掉脑袋的,要是外面找个女婿,发现了石家就是万焚盟,结果一转头就把万焚盟给卖了,他哭都只能上阎王爷那边哭去,阎王爷还未必理他这个罪大恶极之人。万焚盟内的人也是一样,除了权力核心的那些人,谁都有可能出卖他们,也只能在万焚盟的这几个大家族里联姻了。
“这婚姻讲究的门当户对,既然你能选择的男子不多,那你中意的那个人可选择的女子也定然不多,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了。你虽然不识字、曾经不爱读书,但你胜在努力、善良、家世好,那人若不是没脑子一定会看得上你的。”郗愉安慰道。
石停停和周师爷面临的困境是一样的,石停停既然没得选,周师爷也定然没得选。加上石停停是老大的独女,颜值也出于平均水平以上,那个年轻的周师爷估计是逃不掉了。
石停停摇了摇头,在写得一团乱麻的字上用红墨画了一个大圈圈。“郗先生,你不知道。我爹说,男子与女子本就不同,女子不会轻易出卖他们的夫家,男子却能轻易得出卖妻子的娘家。所以,周昊是有的选的,而我却没得选。”
石停停冷笑了一声,说道:“也不知道我爹是哪儿听来的鬼话,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郗愉笑了笑,继续安慰道:“读书识字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事,但你向来努力,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虽然安慰的话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但郗愉真的已经努力了。
是啊,郗愉怎么就忘了呢。在古代,对女子和男子的要求向来是不同的,世人只要求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却从来不会觉得这世间的女子也会有风骨有悲悯之心爱国之情。那个从古代被骂道了现代骂了成百上千年的“人尽可夫”的女主角,忠于丈夫便负了父亲,忠于父却负了丈夫,她也只能二者选其一,选一个更不会背叛她的人。
可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身为女子也该有自己的是非判断,也该忠于她的国。若是有人教过她什么叫“自己”,便不会有那个千古难题了,父亲还是夫君,她可以靠自己判断,无关感情,只有是非和利益。
石停停抬起头,对郗愉咧嘴一笑,说道:“先生不必安慰我,我既享受了石家的富贵,自然也有该履行身为石家女儿的责任。我爹说,世上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一个好人。世上的婚姻也都是一样的,不过是鸡飞狗跳,磕磕碰碰度过一生。既然如此,还不如选一个与家里熟识的,这样他也能护得住我。”
郗愉叹了口气,觉得这孩子完全是被她父亲洗脑了。虽然说郗愉自己对爱情和婚姻也是抱有悲观的态度,但这是她自己的想法,是她因为自己的身世和经历做出的自己的判断。而石停停这些观点,很明显是他父亲为了让她顺从,强行灌输给她的。从石停停拼命学习也要追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就可以看出,此时的石停停内心无论是对爱情还是婚姻都是抱有期待和希望的。只是石三化多年的洗脑,让石停停内心不得不压制住这种期待,在她所谓“石家使命”和自己真正的内心中找到一种相互妥协的方法。
“先生,这字我怎么越抄越觉得不认识呢?”石停停问道。
“是这样的,你不必管,继续抄便行了。”
石停停憨憨一笑,问道:“先生,我是不是很笨啊?早知有今日,小时候家里给我请先生的时候,我就不该哭闹着不愿意读书的。”
郗愉觉得石停停很可怜,尤其是看着她明明被洗脑了,却还是每天都只知道傻乐的样子,就觉得她更可怜了。
“你小时候不愿意读书,你爹没逼你吗?”
石停停摇了摇头,说道:“我爹说,家里也不指望我继承家业,更不可能指望我去考状元。我一个女孩子家,不读书就不读书了。总归,石家的女儿不可能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