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营盘,是扎在大平原上的,四周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像样的树。
待到众军士都摇摇头后,梁祯才继续道:“这地方,特别多砂石,且又没有树木固定水土,所以一有大风,就会卷起沙石。”
“军候,我有个问题,这树,跟沙石有什么关系啊?”
梁祯回头一看,见开口的是边青诚,于是就换了一种说法道:“因为木克土。这飞沙,本就是细碎的泥土,正是因为树木不足,所以才会为风所裹挟,若是树木丰茂,这沙石自然就起不来了。”
“原来如此。”边青诚心锐诚服,“军候博学。”
接着,边令诚走前一步,目光在兵卒们身上一扫:“尔等,还有疑问否?”
“军候波雪。”众军士赶忙学起边青诚的话来,然而他们中的好多人,连音都没有发对,“没有疑问。没有疑问。”
梁祯松了口气之余,也气得跺脚:都将话说得这么明白了,还有一大堆人不懂装懂的,这要是真跟他们讲什么蒙古—西伯利亚高压,那边青诚会不会也认为自己在怪力乱神?
相比起梁祯的苦口婆心,赵尚华就要简单直接粗暴多了,他将全军集结到营盘中间的广场上,然后当众将两个穿铁铠的倒霉蛋斩首,理由是:于军中宣扬鬼神之事。这招杀鸡儆猴虽然不然从根本上去除军士们对昨夜大风的恐惧,不过也成功地止住了谣言的传播——毕竟,人都怕死,若因两句轻飘飘的话而被砍了,那可就真亏大发了。
斩完人后,六只沉甸甸的大角一并吹响,赤膊壮汉抡起鼓槌,砸向足有一人高的大鼓,兵卒们踏着鼓点,拔营启程。因为中军有七万人,连绵百里,而步兵的行进速度,是一天三十里,且每天都是同时启程,同刻安营,因此前军扎下的营盘,就可留在原地,供后军使用。
旭日东升西落,转眼三天过去了。第四天申时,大军尚在行进,忽然前方传来阵阵雷声。众兵卒心下惶恐,此时,只见斥候回报,说前方两里路远,便是辽水。众军士悬着的心,这才定了点。宽达百步的辽水波涛汹涌,气势磅礴,河水棕黄,其中不乏浮沉的青葱古木。
“十多年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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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就是在这渡的辽水。”左延年指着河对岸,神色平静,但梁祯能感受到,这平静之下,已是暗流涌动。
如果左延年没有记错的话,那这辽水对岸的滩涂,便是大军的最后葬身之地。
赵尚华部在离辽水两里路远的地方扎营。并且开始伐木挖藤,捡拾石材。两日后,主要由工匠组成的将作部赶到,来自将作监左校署的左校令开始主持筑坝拦水的工程。众工匠将藤编织成网,再往内倒入石头、木条,随后用圆木运送到上游河道较狭窄之处,再将其推入河道。
五天后,大坝筑成,又过了两天,辽水水位低了一大半,河面也由百步缩减为二十来步。将作部开始架设浮桥,一天后浮桥架设完成。赵尚华部正式开始渡河。
此时,渡半而击之的战术理念已经深入人心,因此为将者都会对此多加防备。赵尚华下令在辽水南岸,广设弓弩,接着让梁祯,挑选精壮百人,持大盾,配长戟,当先渡河,然后在辽水北岸架设大盾,布置戟阵,以防备夫馀骑兵的突袭。
但当梁祯等人一过河,便都傻了眼,因为这辽水北岸的滩涂上,竟是白骨森森,白骨丛中,亦不乏折断的兵刃,碎裂的甲片,好些道不出名的爬行动物,正在白骨丛中嬉戏。
“别看脚下,快速通过!”
足足向前突进了半里路,脚下的泥土,方才变得坚硬起来,众军士先将大盾架好。梁祯随后蹲下身子,用力将长戟的底部呈四十五度埋入黑土当中,其他人也纷纷照办,一堵简陋的戟墙,就这样完成了。与此同时,两个什的弓弩手开始渡河,然后是一个屯的刀牌手,待这些兵士全部渡河完成并与梁祯等人汇合后,戟墙开始缓缓向前。
五百人的先锋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方渡河完毕,并在离辽水三里路远的地方安营扎寨。此时前军大将李离部,也已经抵达辽水南岸的营盘。
赵尚华派出三路斥候,分别探测辽水上游(西面),辽水下游(东面),以及营盘北面的情况。三路斥候共一十八人,每路六人,每人备马两匹,弓弩各一,箭矢各五十,探测距离营盘十里、二十里、三十里的情况。
夜里,大风再起,飞沙走石,不过由于各曲早有准备,因此并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引起大规模的混乱。次日天明,虽云兴霞蔚,但却北风似刀。
“下雪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梁祯低头一看,发现右肩上,确实躺着一片轻如鸿毛,头尾微卷的雪花!夫馀地的冬天,就要来了。战马的嘶鸣,忽地从梁祯耳边响起,是几个斥候带着几片雪花回来了,他们从梁祯身边擦肩而过时,无不气喘如牛,看来,昨晚也着实够他们累得了。
马蹄声再起,又一骑飞奔而来,但这马冲向营门时,却并不减速,反而越跑越快,而马上之人对此,似乎全无察觉。卫兵赶忙长戟一横,要将马拦下,怎知这马突然扬起前蹄,背上的骑士则“咚”的一声,摔在地上,此时众人方才看清,骑士的背上,两支黑羽箭昂然而立!
(本章完)